青宸回响 第99章 破镜中的微光

基金会的医疗中心，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一个高度科技化的实验室。纯白色的墙壁，柔和的无影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能量稳定剂的味道。苏小婉安静地躺在维生舱里，透明的舱盖下，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而平稳，各种传感器贴在她的额头和太阳穴，屏幕上跳动着复杂但平稳的生理数据和一团代表她意识活动的、静止的混沌光晕。

凌峰、林薇和石浩站在舱外，隔着玻璃看着她。三天了，她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专家们试了所有常规和非常规的刺激方案，甚至尝试用微弱的共鸣波去‘叩击’那层精神隔绝场，但都像石沉大海。”陈老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那层力场非常奇特，它在自我保护的同时，似乎也在……维持着小婉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就好像，它既是囚笼，也是护盾。”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干等着吗？”石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凌峰忽然开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维生舱内的苏小婉，“一个非常规的方法。”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的‘共感触摸’，在经历了‘哀悼之核’事件后，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凌峰斟酌着词语，“我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收物品上的情感回响。当我集中精神时，我似乎能……将自己的意识，沿着那些情感的‘轨迹’，微弱地投射出去。”

林薇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你能主动进入别人的‘记忆’或者‘情感领域’？”

“不，不是进入，更像是……投递一个微弱的信号。”凌峰摇了摇头，“范围很小，目标必须是我非常熟悉，且情感连接很深的人。而且，对象本身需要有强烈的、未被完全隔绝的情感锚点。”

他看向苏小婉：“小婉的意识被隔绝了，但她的能力是感知能量波动。她对‘信息’、对‘连接’本身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这或许就是她的情感锚点。如果我能将我的‘意识信号’，包含着我们共同的记忆、对她的呼唤，通过接触，直接传递到她身边……也许能像一束微光，照亮她被囚禁的黑暗，让她找到回来的路。”

陈老师眉头紧锁：“风险呢？你的意识会不会也被困住？或者对她的意识造成二次伤害？”

“理论上，我只是发送一个强烈的‘信号’，并非意识离体。风险主要在于精神力的过度消耗，以及……如果她的意识领域已经被归虚的力量严重污染，我可能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冲击。”凌峰坦诚道，“但这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由内而外打破僵局的方法。我们必须试试。”

林薇和石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更多的是决意。

“我们需要做什么？”林薇问。

“在我尝试的时候，林薇，你需要在我身边。”凌峰看向她，“我的情绪波动可能会很大，如果你的‘情绪虹吸’能帮我分担一部分压力，或许能让我支撑得更久。石浩，你的‘心象壁垒’在我们周围展开，防止任何外来的精神干扰，也防止……我可能无意识散发出的情感波动影响到外界。”

陈老师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基金会的规定不允许这种未经充分验证的操作……但规定是死的。我会为你们护航，监控所有数据。一旦有任何失控的迹象，我会立刻终止。”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行动。在陈老师的安排下，他们使用了一间加装了更强精神屏蔽和稳定装置的静室。苏小婉的维生舱被小心地移入室内。凌峰盘膝坐在维生舱旁，林薇坐在他身侧，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石浩则站在房间角落，屏息凝神，无形的“壁垒”缓缓展开，将三人与苏小婉笼罩在内，形成一个独立的精神领域。

“准备好了吗？”陈老师站在监控台前，沉声问道。

凌峰深吸一口气，对林薇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轻轻地、坚定地按在了维生舱冰冷的玻璃盖上，闭上了眼睛。

起初是一片黑暗和虚无。凌峰集中精神，努力回想与苏小婉相处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在电脑社见到她时，她眼镜后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她熬夜为他们搜集情报时，顶着黑眼圈却依旧兴奋的模样；她在战斗中紧张却毫不退缩的身影；她最后推开他们，自己迎向那片吞噬一切的光芒时，那决绝而担忧的眼神……

这些记忆如同涓涓细流，逐渐汇聚成河。凌峰引导着自身的精神力，沿着这条由共同记忆和深厚友情构筑的“河流”，缓缓向前延伸。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阻力，仿佛在粘稠的黑暗中穿行。同时，各种杂乱的情感碎片也开始冲击他——主要是苏小婉陷入昏迷前的恐惧、担忧，以及一丝……对被遗忘、对无法再获取信息的深层焦虑。

凌峰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林薇立刻感受到了他精神力的剧烈波动和那份沉重的情感压力，她立刻发动能力，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负面情绪引导过来。那股冰冷的焦虑感让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紧紧咬住下唇，没有松开手。

石浩全力维持着“壁垒”，他能感觉到外部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试图窥探这个临时构筑的精神空间，那是城市本身，或者说“灵源”对于这种深度精神连接的天然扰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峰感到精神力即将枯竭，意识也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看”到了。

那并非景象，而是一种感知。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静止数据流和破碎代码构成的灰色荒漠中，一个微小的光点蜷缩在那里，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就是苏小婉意识的核心。

凌峰用尽最后的精神力，将一道包含着他、林薇、石浩以及陈老师最鲜明、最温暖的情感记忆和呼唤的“信号”，如同投掷一颗流星般，射向了那个光点。

“小婉——！回来——！”

光点猛地闪烁了一下。

下一瞬间，维生舱的监测屏幕上，那团代表苏小婉意识活动的混沌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中心开始出现一个微弱但稳定的亮点！

凌峰脱力地向后倒去，被林薇及时扶住。他脸色苍白如纸，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几乎同时，维生舱内，苏小婉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静室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碎镜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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