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破疑案 第123章 码头惊变

子时将至，城东老码头被浓重的夜色与江雾笼罩，只有零星几点渔火在墨色般的水面上摇曳，如同鬼魅的眼睛。废弃的栈桥在潮水中发出轻微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鱼腥与水汽混合的咸腥味道。

宋慈隐身于一座废弃货仓的阴影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三号泊位。他身后，是数十名屏息凝神的提刑司精锐，如同蛰伏的猎豹，只待一声令下。水面上，几条伪装成渔船的快船也已就位，封锁了航道。

万籁俱寂，只有江水拍岸的单调声响，更衬得这战前的宁静格外压抑。昨夜被窥探的阴影仍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谁也不知道，“青衫”是否已经改变了计划，或者，正在黑暗中布下更大的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正刻，江雾深处，终于传来一阵轻微的摇橹声。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船，没有悬挂任何灯号，如同幽灵般缓缓驶近，正是“福顺号”。

船在泊位停稳，甲板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人影，警惕地四下张望。

来了！宋慈精神一振，打了个准备行动的手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码头另一侧的黑暗中，突然窜出七八条黑影，动作迅捷如风，直扑“福顺号”！这些人并非宋慈安排的伏兵！

“有埋伏！”宋慈心中一惊。是“青衫”的人？他们想干什么？强行接货？还是……

不等他多想，那几条黑影已与“福顺号”上接应的人短兵相接！金铁交鸣之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怒喝声、惨叫声骤然响起！

“动手！”宋慈当机立断，无论来者是哪一方，必须先控制住现场，绝不能让那批“书”有失！

“呜——！”一声号角长鸣，划破夜空！

埋伏在货仓、水面的官差如同神兵天降，火把瞬间燃起，将码头照得亮如白昼！

“官府拿人！弃械投降！”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突如其来的官兵让正在搏杀的双方都为之一愣。那伙后来出现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为首者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几人虚晃一招，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向黑暗中遁去，身手矫健异常，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而“福顺号”上的人则陷入了混乱，有的试图抵抗，有的则想驾船逃离。

“控制船只！拿下所有人！一个不许放走！”宋慈厉声下令，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那几名遁走的黑衣人。这些人出现得蹊跷，退走得果断，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官兵们如潮水般涌上，与负隅顽抗的船工和接货人战作一团。战斗并无悬念，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抵抗很快被平息，“福顺号”被彻底控制，船上十余人悉数被擒。

宋慈快步登上甲板，无视那些被按倒在地、面露惊恐或怨毒的俘虏，直奔货舱。

货舱内堆放着一些普通的箱笼。宋慈根据“灰雀”提供的线索，径直走到最里面几个标记着“古籍”、“易碎”的大木箱前。

“打开！”

护卫用利刃撬开箱盖，里面果然整齐地码放着一卷卷用油布包裹的书籍。剥开外层伪装的普通书册，底下赫然是一叠叠绘制精细的绢帛——正是东南沿海的烽燧布防详图与水师舰船巡哨路线、时辰安排！

人赃并获！

宋慈拿起一卷布防图，看着上面标注的机密符号，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随即又被更沉的愤怒取代。这些图纸若流落出去，大宋海防将形同虚设！

“仔细清点，封存！”他沉声命令，转身走出货舱。

甲板上，被擒获的接货人头目是一个面色黝黑的精壮汉子，此刻正咬牙切齿地瞪着宋慈。

“说！‘青衫’是谁？刚才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宋慈逼视着他。

那汉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狗官！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个字！坏了‘烛龙’大事，你们都得死！”

“烛龙！”宋慈眼神一凛。果然与这个代号有关！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查船舱的护卫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大人，在船长室暗格里发现此物！”

宋慈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盒子做工精巧，没有锁孔。他仔细端详，发现盒盖边缘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缝隙。他尝试着按照之前破解云纹密码时感受到的韵律，用手指在盒盖特定位置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

“咔”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盒内没有书信，只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印玺！印玺底部，并非官印文字，而是阴刻着一条在云海中盘旋飞腾的龙形图案，龙身蜿蜒，龙首微昂，姿态灵动，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图案……宋慈瞳孔骤缩。这绝非寻常民间或江湖势力敢用的标识！这龙的形态、爪牙，隐隐透着只有皇家相关之物才可能具备的规制气韵！

“烛龙”……难道指的并非一个人，而是……某个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存在或组织？！

这个念头让宋慈心底寒气直冒。若真如此，此案牵扯之广，背景之深，将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他猛地合上盒盖，将玉印紧紧攥在手中。必须立刻审问“灰雀”！他一定还隐瞒了关于“烛龙”的关键信息！

“清理现场，将所有俘虏押回，严加看管！”宋慈下令，随即带着几名护卫，火速赶回关押“灰雀”的安全屋。

然而，当他们赶到安全屋时，看到的却是一副令人窒息的景象——负责看守的两名护卫倒在血泊中，早已气绝身亡！关押“灰雀”的房门洞开，里面空空如也！

“灰雀”被劫走了！

宋慈蹲下身检查护卫的伤口，皆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与码头那些黑衣死士的手法如出一辙！

对方不仅知道“灰雀”被关押的地点，更能精准地找到这里，并在他们全力应付码头交易时发动袭击，救走或者说……灭口了“灰雀”！

这一切，仿佛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码头的交易像是一个诱饵，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而真正的目标，却是被擒的“灰雀”！

宋慈站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囚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握着通敌的铁证，擒获了行动的爪牙，却让最关键的活口“灰雀”在眼皮底下被劫走，而那枚突如其来的玉印，更是将案件指向了一个他此前未曾预料的、令人心悸的方向。

“青衫”依旧隐藏在书院的重重帘幕之后。

“烛龙”的阴影，如同这漫漫长夜，笼罩四野。

码头的胜利，仿佛只是揭开了更大谜团的一角。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