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您在这儿呢!让末将好找!”一名满脸络腮胡、嗓门洪亮的将领端着巨大的酒碗,踉跄着寻了过来,脸上因酒意和兴奋泛起红光:“兄弟们都等着给您敬酒呢!您可是咱们北境的大功臣,可不能躲清静啊!”
萧烬正站在殿外廊下,听到下属的声音,他猛地回神,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与沉稳。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丝毫异常
他接过将领递来的、斟满了烈酒的粗瓷海碗,回到喧嚣鼎沸的宴会大殿,热烈的气氛瞬间将他包裹。
武将们见他回来,立刻欢呼着围拢上来,粗犷的劝酒声、豪迈的笑声不绝于耳。
“君上!末将敬您!要不是您带着咱们死守落鹰涧,弟兄们早就交代在那儿了!”
“干了这碗,君上!敬北境的雪,敬死去的兄弟!”
“对!干了!”
看着眼前这些与他一同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部下,看着他们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崇敬,萧烬心中那点混乱的私念瞬间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责任感。
“好!”萧烬朗声应道,声音洪亮,带着沙场特有的豪气。
他举起那碗烈酒,目光扫过众将,眼神锐利而坚定,“这一碗,敬北境!敬我王朝的好儿郎!干!”
说罢,他仰起头,喉结滚动,将碗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热的酒液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却也奇异地让他更加清醒。
“干!”
“干!”
众将轰然应和,纷纷痛饮。
一碗接一碗的烈酒下肚,气氛愈发高涨。萧烬来者不拒,与部下们畅饮谈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军营中与将士同甘共苦、冷硬如铁的统帅。
另一边的文臣区域
几位须发皆白、讲究仪态的老臣,端着小巧精致的白玉酒杯,小口啜饮着御赐的琼浆玉液,看着对面那群武将如同饮水般“咕咚咕咚”地灌着酒,不由得纷纷摇头,脸上露出痛惜不已的神情。
一向以清流自居的御史大夫,捻着胡须,低声对身旁的同僚叹道: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此等江南进贡的二十年梨花春,入口绵柔,余香隽永,当以玉杯小酌,细品其味方得其妙。似他们这般……这般牛饮,与饮那市井浊酒何异?简直是糟蹋了陛下的恩赐!”
旁边翰林学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用袖口掩着唇,小声道: “张大人所言极是。武人粗豪,不解风雅,只知一味求烈求猛,实在是……有失体统。”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闭目细细品味,仿佛在感受那酒液在舌尖绽放的层次。
也有一些较为圆滑的文官,虽然心里或许也觉得武将们喝相不雅,但面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偶尔还会朝着武将那边举杯示意,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毕竟,北境大捷,这些武将风头正盛,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
而端坐于文官之首的丞相,则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独自慢饮,眼神深邃,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直到月上中天,酒阑人散,这场犒赏宴,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丞相马车内, 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只余下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丞相正在闭目养神,就在这时,马车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悄然响起,带着一丝惊惶: “相爷……卑职……卑职似乎被摄政王发现了。”
“什么?!” 丞相猛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警惕与惊怒。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怎么回事?详细说来!在何处?何时?”
那阴影中的声音带着后怕,快速禀报道: “就在今夜宴会中途,卑职按相爷吩咐,欲将那份‘东西’悄悄放入指定地点,途径陛下寝宫附近的汤池殿时,察觉到有人追踪。那人身手极为了得,气息隐匿,卑职险些未能察觉!凭借对宫中密道的熟悉才勉强摆脱,但……但摄政王的气息,卑职绝不会认错!他定然是发现了卑职,甚至可能……一路追踪到了汤池殿附近!”
“汤池殿?!”丞相瞳孔骤缩,心头巨震! 陛下今夜可是在汤池殿沐浴!若萧烬当时真的追踪到了那里……他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极其不妙! 萧烬本就对军需案紧追不舍,如今又发现了他的密探在宫廷内苑鬼鬼祟祟,这无异于将把柄直接送到了对方手上!更何况,还可能牵扯到陛下……
一旦萧烬将此事禀报陛下,哪怕没有确凿证据,也足以让陛下对他产生更深的怀疑和忌惮,他如今的处境已是如履薄冰,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丞相的脸色在昏暗的车厢内变幻不定,从惊怒到阴沉,最后归于近乎狠绝的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杀意: “那个‘东西’,处理干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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