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扫九荒 第54章 黑店杀机，初试锋芒

又经过两日近乎苦行僧般的跋涉，山路渐渐有了人迹。被车轮碾出深深辙印的土路取代了崎岖山径，偶尔能遇到赶着驮马、满载山货的行商，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

林轩身上的青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草汁，脚上的鞋子也磨得快要透底。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眼神沉静，步伐稳健。连日来的“归凡”历练，不仅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洗去了一身铅华，多了一份如山石般的沉稳与坚韧。他手臂上的抓伤已经结痂，对身体的掌控，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酒剑仙依旧那副邋遢模样，背着手走在前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仿佛只是个普通的游方老道。只有偶尔瞥向林轩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满意，才透露出他内心的关注。

日头偏西，前方道路旁，出现了一栋孤零零的建筑。那是一座两层的小木楼，看起来有些年头，墙板被风雨侵蚀得发黑，门口歪歪斜斜地挂着一面幡子，上面写着一个模糊的“宿”字。楼后有一个简陋的马厩，里面拴着几匹瘦马，正无精打采地嚼着草料。

这是一家典型的荒野客栈，为过往的行商、旅人提供一个勉强遮风避雨的落脚点。

“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酒剑仙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空瘪的肚子，“嘴里快淡出鸟来了，好歹弄碗热汤喝喝。”

林轩看着那栋透着几分破败与阴森的客栈，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如今感知敏锐，虽无神识，却能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杂在饭菜香气中的……戾气。而且，这客栈的位置太过偏僻，前后不见村落，独此一家，让他本能地心生警惕。

“师父，这地方……”他低声提醒。

“怕什么？”酒剑仙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龙潭虎穴老子都闯过，还怕这荒野小店？再说了，咱们现在这模样，跟逃荒的乞丐差不多，谁看得上咱们那三瓜两枣？”

说着，他已迈步走向客栈。

林轩无奈，只得跟上，但暗中却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汗味、劣酒味和食物馊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客栈大堂颇为宽敞，却只零星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晦暗。四五张粗木桌子旁，坐着几伙人。一伙是三个穿着粗布短打、满脸风霜之色的行商，正围着一碟咸菜啃着干粮，低声交谈着。另一桌则是两个膀大腰圆、腰间挎着朴刀的汉子，面前摆着酒肉，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口，带着审视的意味。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身材干瘦、眼珠乱转的掌柜，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台面。旁边还有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伙计，正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打盹。

看到酒剑仙和林轩进来，那掌柜的小眼睛顿时一亮，尤其是目光扫过林轩背上那用破布仔细包裹的、看似像剑形状的物件时（里面是林轩那柄木剑和剥下的山猫皮），脸上的笑容立刻堆了起来，显得格外热情。

“哎哟，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掌柜的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尖细。

“住店，再来点吃的，有什么上什么，越快越好。”酒剑仙大大咧咧地在一张空桌旁坐下，把那双沾满泥污的脚直接架在了旁边的条凳上。

“好嘞！阿虎，快去给二位客官准备酒菜！”掌柜的朝那壮硕伙计使了个眼色，后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往后厨去了。

掌柜的又亲自给二人倒了两碗浑浊的凉茶，笑容可掬地问道：“看二位风尘仆仆，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去流云墟，投奔亲戚。”林轩抢在师父前面，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拘谨，扮演着一个不善言辞的乡下少年。

“流云墟啊，好地方，好地方。”掌柜的笑眯眯地应和着，目光却又在林轩背后的包裹上扫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酒剑仙端起凉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

林轩却只是沾了沾嘴唇，没有真喝。那茶水里，有一股极淡的、近乎被掩盖的异味，若非他这几日感官被磨练得极其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很快，那名叫阿虎的伙计端着托盘过来了。一大盘酱牛肉，一碟卤豆干，两碗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还有一壶浊酒。

“客官，您的酒菜齐了，请慢用。”阿虎将东西放下，目光在林轩和酒剑仙身上转了一圈，随即退到了一旁，与那掌柜的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酒剑仙仿佛饿死鬼投胎，抓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嗯！香！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酱牛肉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咂咂嘴道：“酒差了点，凑合喝吧。”

林轩看着师父大快朵颐，心中疑虑更甚。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肉的纹理和颜色，又放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

牛肉本身似乎没问题，但那盛肉的盘子边缘，似乎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与酱色不同的细微粉末。而那酒壶的壶嘴内侧，也隐约能看到一丝不自然的残留。

**迷药！而且是混合了多种、药性颇为猛烈的迷药！**

林轩的心沉了下去。这果然是一家黑店！目标恐怕就是他们这种看似没有背景、携带了值钱物事的独行客。那三个行商和两个带刀汉子，恐怕也未必是善类，很可能是一伙的！

他看向师父，只见酒剑仙已经吃完了大半盘牛肉，喝光了一壶酒，正满足地拍着肚子，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呃……好……好酒……小子，师父有点……有点上头了……”酒剑仙说着，脑袋一歪，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林轩立刻明白，师父是在演戏！以师父的修为，这点迷药恐怕连给他漱口都不够格。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也是对他的一场考验！

他心中瞬间有了决断。他也学着师父的样子，身子晃了晃，用手扶住额头，含糊地说道：“这酒……劲真大……”然后也“无力”地趴倒在了桌上，但眼睛却眯成一条缝，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看到师徒二人都“倒下”，那掌柜的和伙计阿虎脸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狞笑。那三个原本在啃干粮的“行商”也站了起来，从货担里抽出了明晃晃的短刀。那两个带刀的汉子更是直接起身，堵住了客栈的大门。

“哈哈！两个穷鬼，身上没什么油水，不过那小子背上的东西，看着像个宝贝！”掌柜的搓着手，走了过来。

“动作麻利点，老规矩，宰了扔后山喂狼！”一个“行商”恶狠狠地说道。

五人呈合围之势，向趴在桌子上的林轩和酒剑仙逼近。他们显然干惯了这种勾当，配合默契，眼神凶残，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那伙计阿虎伸出大手，准备先抓向林轩背后的包裹时——

原本“昏迷”的林轩，动了！

他趴着的身体如同安装了机簧般猛地弹起！不是向后躲闪，而是向前！如同扑食的猎豹，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没有去取背后的木剑，因为来不及！他的手中，只有一双吃饭用的、再普通不过的竹筷！

“嗖！”

右手竹筷，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微弱却凝练至极的“点星”剑意，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阿虎那只抓来的手掌掌心！

“噗！”

竹筷的尖端并不锋利，但在林轩那凝聚了全身力气与一丝剑意的作用下，竟然如同铁锥般，瞬间刺穿了厚实的手掌！鲜血迸溅！

“啊——！”阿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与此同时，林轩的左臂手肘如同重锤，借着前冲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左侧一名持刀“行商”的胸口膻中穴！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行商”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暴突，口喷鲜血，直接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倒地不起。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另外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是乡下小子的少年，竟然如此凶悍！而且出手狠辣，一招便废掉了他们两人！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那掌柜的反应最快，尖叫一声，从柜台下抽出一把鬼头刀。另外两名“行商”和那两名带刀汉子也反应过来，怒吼着挥舞兵刃，从不同方向向林轩扑来！

刹那间，刀光闪烁，杀气弥漫！

林轩身处包围中心，脸色凝重，呼吸却异常平稳。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被他催动到极致，主要用来提升反应速度和身体爆发力，而非外放伤敌。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师父的教诲——“心剑如水，因敌变化”！

他没有试图硬抗所有人的攻击，那样只会被乱刀分尸。他的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脚步踩出一种玄妙的韵律，仿佛化身为一道在刀光缝隙中流淌的溪水！

一名带刀汉子的朴刀带着恶风劈向他的头顶，他却不退反进，身体一矮，如同泥鳅般贴着他滑过，右手那根沾血的竹筷顺势向上一点，精准地点在了对方持刀手腕的神门穴上！

那汉子只觉得手腕一麻，朴刀差点脱手，攻势顿时一滞。

而林轩早已借助这一点之力，身形旋转，避开了身后一名“行商”捅来的短刀，左腿如同蝎子摆尾，悄无声息地踢向另一名“行商”的膝盖侧后方！

“砰！”那人膝关节遭受重击，惨叫一声，单膝跪地。

林轩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敌人攻势的节点上，或是关节要害，或是穴位气门！他没有追求一击毙命，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瓦解对方的战斗力，制造混乱！

他的“剑”，就是他的身体，就是他手中的竹筷！他将“点星”的精准，“如水”的灵动，以及这几日磨练出的、对身体力量的完美掌控，结合在了一起！

那掌柜的见势不妙，挥舞着鬼头刀从侧面偷袭，刀锋直取林轩腰腹！

林轩仿佛背后长眼，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侧身滑步，鬼头刀擦着他的衣角劈空。他手中的另一根竹筷，如同伺机已久的毒蛇，闪电般刺出，目标直指掌柜的咽喉！

掌柜的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仰头！

“嗤！”

竹筷未能刺穿他的喉咙，却在他脖子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

“呃……”掌柜的捂住脖子，惊恐地后退，再也不敢上前。

转眼之间，五名穷凶极恶的匪徒，一人手掌被洞穿，一人胸骨碎裂生死不知，一人膝盖被废，两人被点中穴道或划伤，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客栈大堂，只剩下林轩一人站立。

他微微喘息着，手中的两根竹筷早已被鲜血染红，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新的伤口，是被刀锋划破的，但并不严重。

他站在满地狼藉和呻吟的匪徒中间，青衫染血，眼神冰冷，仿佛一尊刚刚经历过杀戮的少年杀神。

那三个真正的行商（如果他们是的话）早已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酒剑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他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睡了一个好觉。他看了看地上的惨状，又看了看持筷而立的林轩，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马马虎虎，像个样子了。不过，对敌之时，杀气还是太重，不够圆融。记住，水，不仅能杀人，也能困人，能载物。杀伐，只是手段之一，而非目的。”

林轩闻言，心中的杀意渐渐平息。他丢掉了染血的竹筷，对着酒剑仙躬身一礼：“弟子受教。”

他知道，师父指的是他最后对掌柜的那一记杀招，若非对方躲得快，已然毙命。师父是在提醒他，守护之道，并非一味杀戮，需审时度势，把握分寸。

“行了，别愣着了。”酒剑仙站起身，走到柜台后面，自顾自地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几瓶未开封的好酒和一些金银细软。

“把这些碍眼的家伙处理一下，搜刮一下战利品。今晚，咱们就在这儿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他拎着酒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轩看着师父的背影，又看了看这间充满血腥气的黑店，心中感慨万千。

这逃亡路上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搏杀，让他彻底明白了“归凡”的意义，也让他对“心剑”的实战应用，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他的锋芒，已在黑暗中，初试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