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之穿成朱标的独女心尖宠 第162章 海运之议

大运河疏浚之役方兴，陈瑄总领其事，数万民夫冒初春余寒，畚锸不息，唯求河运畅通。然当此全力营河之际，一场关乎帝国漕运另途的议商，于文华殿悄然铺开。

御前会议，规模甚狭，参与者唯皇帝朱标、太子朱雄英、户部尚书夏元吉、工部尚书郑沂，及特旨召入议机要的长宁公主朱长宁。

夏元吉率先启奏：“陛下，运河疏浚虽为长久之利，然工程浩繁，非一二载可竟全功。今时乃至日后，漕运仍受天时河道所制，风险难测。臣近阅前元旧档，见其南粮北运，海运曾占半壁，虽偶有风波，然运量大、耗时短、糜费亦省。臣斗胆进言，可否重启海运，以补河运之缺，双途并行，庶几京师与北疆供给无虞？”

其言未毕，郑沂已然蹙眉，亢声对曰：“夏尚书所言虽有其理，然海运之险，甚于河工。前元行海运，沉船之事屡见不鲜，人粮俱没，代价惨重。我朝立国以来，海疆未靖，倭寇时出劫掠，粮船庞大滞重，易成彼辈目标。若遭劫夺，损失弥巨，反不若河运稳当。”此论恰合朝中多数保守官员之心，皆以海洋为畏途，重陆轻海之念根深蒂固。

朱雄英沉吟半晌，缓缓道：“郑尚书所虑非虚，海运之险，不可不防。然夏尚书之言亦切中要害，多一条路径，便多一分保障。或可仿前元旧例，设海运漕粮定额，不以之为正途，仅作补充，即便小有损耗，亦在可承受之限。”太子此言，取道折中，既纳海运之利，亦不忽其险。

此时，静听良久的朱长宁轻轻放下手中典籍——其间竟有前元《海道记》及民间海商零星记述——清越之声响起，却带着与其年岁不符的沉稳：“父皇，儿臣以为，夏大人、郑大人与兄长所言，皆有其理。海运固有利，亦有其险，关键在于，我等是否因噎废食？”

言罢，她步至悬挂的沿海舆图前，指尖轻划海岸线：“前元海运之败，一在船只形制与航海之术尚有不足；二在管治混乱，贪腐丛生；三在……未尝真以海洋为重，仅视之为无奈之选。今我大明若能换以新视角，局面或可改观。”

她转对朱标，目光灼灼：“儿臣恳请，不必即刻大规模重启漕粮海运，可先作有限探索。譬如由朝廷组建或招募少量谙熟海事之船队，造坚船、改旧制以适沿海航行，择干练官员监领，先试小批量、短距离转运，若自太仓港运粮至登州、辽东。此举一可验海运之实效与损耗，二可积航海之经验，三可育一批熟稔海事之才。”

稍作停顿，她又抛出远虑：“此外，儿臣阅档时发现，东南沿海民间，私行海洋贸易者不在少数，其中多有熟海况、精船技之船工水手。朝廷若能加以引导，乃至有限合作，既可纳其技艺经验，亦可借之察海外情势、整饬海防。海运若成，非但补河运之缺，或许……还能为我大明开一扇望向寰宇的窗。”

此番话既涉运输实务，更及技术、人才与海洋战略，思路之开阔，令夏元吉亦微微颔首，郑沂则陷入沉思。

朱标听毕，眼中赞赏更浓——他本对海运持审慎开放之态，长宁之议恰合心意。遂拍案定夺：“长宁所言，深得朕心。海运之议，非为取代河运，乃求多一重保障、多一条路径。雄英之稳妥，郑爱卿之谨慎，皆为社稷计。然帝国欲长治久安，不可固步自封。”

随即颁下旨意：“即命工部、户部会同兵部，拟‘有限海运试航章程’。择坚固官船一二艘，募可靠商船数艘，组小型混合船队。首航之任，乃运江南库储陈粮五万石，自太仓往登州。着兵部选一员谙水战之将护行，户部、工部各派员随行记数据。所有船工水手，皆给双饷，以安其心。此次试航，重在用经验、验可行，不求盈利，但求稳当。”

帝意已决，郑沂亦不再坚持，与夏元吉一同叩首领旨。

朱标又特看向长宁，补充道：“长宁既对此事有独到见地，此次试航筹备情状及相关奏报，可抄送庆云宫一份。”此语无疑是对长宁参与朝政能力的再一次肯定与栽培。

“海运之议”自此定调。一场小规模、带实验性质的航海行动，于东南沿海启碇。这非仅是一次寻常的物资转运，更象征着洪宣朝在务实之上，始尝试将目光投向广阔蓝海，展露出于前朝不同的、谨慎而开放的进取之心。而朱长宁的身影，亦借此次议事，更清晰地印刻在帝国未来的蓝图之上。

“海运试航章程”的颁布，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东南沿海掀起了层层涟漪。

旨意传到太仓、宁波等港口时，最先震动的是那些半地下、半公开的民间海商。他们世代与海洋打交道，熟悉每一处暗礁，掌握着最实用的航海技术，却因朝廷的海禁政策，只能在灰色地带艰难营生。

“朝廷要亲自下海运粮了？”消息在一间隐秘的船主会馆里炸开。

“是福是祸？”有人忧心忡忡，“官船一来，会不会挤压我们的活路？”

但更多有远见的船主，却从中嗅到了机遇。

“诸位，”一位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的中年船主，人称“海豹子”的王直，敲了敲桌子，“依我看，这是天大的机会！朝廷要试航，缺的是什么？是经验，是人手，是能在风浪里把船开稳的本事！这些，咱们有！”

他的话点醒了众人。很快，便有船主通过各种门路，或托关系递条子，或直接毛遂自荐，希望能参与到朝廷的试航船队中。他们提供的不仅是船只，更是宝贵的航海图和经验丰富的水手。

朝廷的官员们起初对这些“草莽”出身的海商充满疑虑，但在试航筹备时间紧、任务重的现实面前，也不得不放下偏见。他们筛选出几艘最坚固、船主口碑尚可的商船，与官船组成了混合船队。

王直凭借其庞大的船队和在海商中的威望，被暗中吸纳为“船务顾问”，负责指导官船水手识别海路、应对突发天气。他将自家最得力的大副和几本私藏的、标注着暗礁和洋流的“秘图”都贡献了出来。

试航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船队在抵达登州外海时，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官船的水手们慌作一团，差点触礁。危急时刻，是王直派去的大副沉着指挥，调整帆向，利用一处隐秘的避风港才化险为夷。

此事让随行的朝廷官员对民间海商刮目相看。他们在奏报中写道：“民间船工，熟谙海事，其技远胜官船水手，可资大用。”

试航成功后，五万石陈粮安全抵达登州，损耗率远低于预期。这个结果，让朝廷上下对海运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而对于东南沿海的海商来说，这次合作是一次“破冰”。他们从被朝廷猜忌、打压的对象，变成了可以合作的“助力”。虽然海禁政策并未完全废除，但一扇微小的、通往合法化的门缝，已然打开。更多的海商开始主动寻求与官府的合作，沿海的民间造船业、航运业也随之悄然复苏。

远在京城的庆云宫，朱长宁收到了随船官员送来的厚厚一叠奏报和数据。她仔细翻阅着每一份记录，从船只的航行速度、油耗，到水手的士气、物资的损耗，甚至包括遇到风暴时的应对细节，都一一做了批注。

她将这些一手资料与自己之前查阅的典籍相互印证，形成了一份详尽的“海运试航报告”。报告中，她不仅总结了此次试航的成功经验，更指出了官船设计的不足、航海技术的落后，以及在与民间海商合作中存在的沟通障碍等问题，并针对性地提出了改进建议。

当这份报告送到朱标案头时，皇帝被女儿的细致和远见再次打动。他将报告转发给夏元吉、郑沂等人传阅。

“公主殿下虽未亲至海上，却对海事了如指掌，其洞察之深，不输于久历官场的老臣啊！”夏元吉看完报告，对朱雄英感慨道。

郑沂也不得不承认：“先前我只虑海运之险，却未思及如何避险。公主殿下的报告，为我等指明了方向。”

朱标趁机将“组建常设海运筹备司”的提议摆上了议事日程。他力排众议，任命了一位支持海运的年轻官员担任司长，同时，他采纳了长宁的建议，让这位司长“遇事可随时咨询庆云宫”。

这一安排，实际上赋予了朱长宁对海运筹备工作的间接指导权。朝中官员们渐渐明白，这位长宁公主绝非只是皇帝宠爱的女儿，更是一位在军国大事上拥有独到见解和相当影响力的“特殊决策者”。

一些原本对海运持观望或反对态度的官员，也开始主动向长宁公主请教，希望能跟上皇帝的思路。长宁的庆云宫，一时之间竟成了讨论海运、海事的“热门场所”。她的影响力，不再仅仅局限于后宫或皇帝的私人顾问，而是实实在在地延伸到了朝堂的具体政务之中。

有限的海运探索，就像在大明帝国这棵古老的大树上，嫁接了一根来自海洋的新枝。

试航的成功，让朝廷看到了海运的潜力。很快，“有限试航”变成了“定期航线”。从太仓到登州、辽东的航线逐渐固定下来，运量也从最初的五万石，慢慢增加到十万石、二十万石。

为了适应海运的需求，工部按照长宁在报告中提出的建议，开始改进官船的设计。他们吸收了民间商船“吃水浅、抗风浪”的特点，建造出了更适合沿海航行的“海漕船”。

同时，朝廷也意识到了航海人才的重要性。在长宁的提议下，一所专门培养航海人才的“舟师学堂”在太仓港悄然成立。学堂不仅教授天文、地理、水文等知识，还聘请了经验丰富的民间老船工作为教官，传授实用的航海技艺。

这些举措，都为大明积累了宝贵的海洋经验和人才储备。

更重要的是，海运的开展，让大明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投向了海洋。随船的官员和水手们，带回了关于海外岛屿、异域风情的新奇描述。一些官员在奏报中，甚至提到了“海外诸国多产奇珍，若能互通有无，或可增益国库”的想法。

虽然此时的朝廷，注意力仍主要集中在漕粮运输上，但“海洋”这个概念，已经不再仅仅是“危险”和“蛮夷”的代名词，它开始与“利益”、“机遇”联系在一起。

王直等民间海商，借着与朝廷合作的机会，实力和影响力也日益壮大。他们的船队不仅为朝廷运粮，也开始涉足一些半官方的“朝贡贸易”。他们带来的海外商品，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一切，都被朱长宁看在眼里。她知道，那艘小小的试航船，不仅运去了粮食，更在大明君臣和百姓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探索海洋、拥抱海洋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