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初绽的芳馥,漫过朱红宫墙,却吹不透坤宁宫檐下那层沉沉的寂静。檐角铜铃偶有轻响,倒让殿内的凝滞更添了几分。常皇后斜倚在铺着素色软垫的宝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一串成色温润的东珠手链,目光落在案上那本摊开的碧色封皮名册上,久久未动。
殿内早已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了掌事女官秦嬷嬷侍立在侧。秦嬷嬷跟随皇后多年,最是懂得她的心思,此刻见皇后神色凝重,便垂手敛目,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些,只等皇后问话。
不知过了多久,常皇后终于抬起眼,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秦嬷嬷,你跟着本宫也有些年头了,东宫之事,干系重大,你且说说,这册子上的人,当真都稳妥?”
秦嬷嬷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娘娘圣明。这册子上的人选,都是奴婢们按着‘家世清白、品行端方、性情温顺’的标准,层层筛选出来的,每一户的底细,都核查了三遍不止,断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 她顿了顿,似是在斟酌词句,“只是太子妃娘娘如今身怀六甲,东宫之中再添新人,终究是要多些考量,需得是真正能安分守己,不扰东宫和睦的才好。”
“你说得在理。” 常皇后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名册,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太子妃这胎关乎国本,容不得半点闪失。本宫选侧妃,一来是为东宫绵延子嗣,二来也是为了分些太子妃的担子,可若选来些不安分的,反而添乱,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她指尖停在 “沈婉如” 三字上,轻声道:“沈荣之女,将门之后。沈家世代忠良,沈荣如今在边关戍守,劳苦功高。这沈婉如,听闻自小在军营边长大,性子沉静,不似一般闺阁女子那般娇纵,倒也识大体。这样的家世背景,既算勋贵,又无外戚专权之虞,可算一个。”
秦嬷嬷连忙应和:“娘娘所言极是。沈小姐去年随母进京贺寿,奴婢曾远远见过一面,确实是个沉稳端庄的模样,进退有度,绝非那等狐媚惑主之辈。选她入东宫,既能安抚军中将士,也能让太子殿下少些后顾之忧。”
“再看这个。” 常皇后的指尖移到了 “蓝芷晴” 的名字上,眉头微蹙,“蓝玉外孙女。蓝家当年何等风光,可惜后来…… 虽说陛下念及旧情,未曾赶尽杀绝,但这身份终究是敏感了些。”
秦嬷嬷沉吟道:“娘娘顾虑的是。只是蓝家虽已中落,但其门生故吏仍有不少在朝为官。若是将蓝小姐选入东宫,陛下或许会赞娘娘有抚恤勋旧之心,也能借此收拢一批旧部人心。至于性情方面,奴婢听闻蓝小姐自小由祖母抚养,虽带了些勋贵小姐的傲气,但本性不坏,只要入宫后严加管教,想来也能收敛心性,不敢造次。”
常皇后沉默片刻,似是在权衡利弊,良久才缓缓道:“也罢,就依你所言。蓝芷晴,暂且记下。只是日后定要多派些人手盯着,万不能让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明白,定当妥善安排。” 秦嬷嬷恭敬回道。
接着,常皇后的目光落在了 “周静姝” 的名字上,神色稍缓:“周新之女,书香门第。周新素有清名,在文官之中声望不低。这周静姝,听说自幼饱读诗书,文静娴雅,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东宫之中,多些文气也好,能陪太子殿下读书论史,倒也相宜。”
秦嬷嬷笑道:“娘娘好眼光。周小姐不仅才情出众,性子也温和,听说在家中时,对待下人都极为宽厚。有她在东宫,定能与太子妃娘娘和睦相处,也能为东宫添几分雅致。”
常皇后合上名册,放在案上,轻轻舒了口气:“沈婉如代表勋贵,蓝芷晴安抚旧部,周静姝拉拢清流,这三人选,倒也算是兼顾了各方势力。本宫这几日反复权衡,想来也没有比这更稳妥的了。”
秦嬷嬷连忙躬身道:“娘娘深谋远虑,这三人选得极好,既平衡了朝局,又不会对太子妃娘娘的地位构成威胁,东宫定能因此更加和睦。”
常皇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既如此,你便再仔细核查一遍她们的底细,莫要出什么纰漏。待陛下沉闲,本宫便将这名单禀明陛下,请陛下定夺。”
“是,奴婢遵旨。” 秦嬷嬷领命,小心翼翼地收起名册,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坤宁宫重归寂静,常皇后望着窗外初开的海棠花,眼神深邃。她以为自己这番筹划已是天衣无缝,却不知庆云宫的窗内,另一双眼睛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正酝酿着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庆云宫内,暖阁的熏香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带着几分清雅的气息。长宁公主朱长宁正临窗而坐,一身素色绣玉兰花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只是那双眼眸,却不像寻常公主那般天真烂漫,反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锐利。她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的并非诗词歌赋,也非女红图样,而是几份抄录整齐的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此次东宫选秀初选入围者的家世背景、性情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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