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掌教精舍内,檀香袅袅。
赵玉真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气息与整座山脉的灵脉隐隐相合。这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晚课,以道心感应天地,梳理山河气机。然而今日,那素来平稳如镜的心湖,却无端泛起层层涟漪,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如同水底暗涌,不断冲击着他的灵台。
他试图以深厚的修为将其压下,但那不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迅速扩散、蔓延,最终化为一片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突然!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胸腔!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剧烈的绞痛让他瞬间闷哼一声,脸色煞白。随即,心脏又疯狂地搏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脱体而出!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让他周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猛地睁开双眼,平日里温润如玉、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眸子,此刻竟布满血丝,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凶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慌,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与修为。
寒衣!是寒衣!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推算,那冥冥中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感应,在此刻化作最尖锐的警报,在他识海中疯狂尖鸣!他能“看到”,在那遥远的北方,一道清冷皎洁如月华的剑气正在被无数浓黑如墨、充满死寂与污秽的煞气疯狂围攻、侵蚀!那月华剑气摇曳不定,光芒迅速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更有一股他无比熟悉、甚至刻骨铭心的阴寒死意,如同最毒的蛇信,紧紧缠绕在那月华之上,正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是那个家伙!暗河的那个老鬼!他竟然亲自去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赵玉真的咽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寒衣白衣染血、魂断雪月城的凄艳画面,听到了女儿念念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绝不能!
什么道法自然!什么清静无为!什么宗门责任!在至亲濒死的危机面前,统统都是狗屁!他的道,若是连心中最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住,修来何用?!不如一剑斩了这无情天道!
“师叔——!!”
一声近乎失控的嘶吼,带着滔天的焦急与决绝,化作凝练的音波,瞬间穿透精舍的阻隔,直抵后山明渊长老闭关的洞府。声音中的疯狂与绝望,让整个青城山的灵气都为之紊乱了一瞬。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同时,明渊长老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精舍之外。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认不出来的师侄——青衫微乱,发丝散落,双眼赤红,周身气息狂暴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道骨仙风?
“玉真!”明渊长老心头巨震,已然明了,“雪月城……”
“寒衣危矣!暗河至尊亲自出手!我必须立刻前往!即刻!!”赵玉真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甚至近乎癫狂的决绝。他周身散逸出的凌厉剑意,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得发出细微的嘶鸣。
明渊长老看着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火焰,知道任何劝阻在此刻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动其道心彻底崩坏,堕入魔障。他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惜与无奈,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红尘劫起,道心蒙尘…罢了,罢了!你去吧!青城山…尚有老夫残躯可倚!”
“念念…”赵玉真猛地转头,看向精舍内室的方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痛苦与挣扎。此去九死一生,他如何能带着年幼的女儿共赴黄泉?
“交给老夫!”明渊长老踏前一步,苍老的身躯此刻却挺得笔直,语气斩钉截铁,“念儿在,青城山在!除非踏过老夫尸骨,否则无人能动她分毫!”
赵玉真闻言,身体微颤,他面向明渊长老,撩起青衫前襟,竟是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没有言语,但这一个头,蕴含了所有的托付、感激与诀别之意。
他豁然起身,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射入内室。
小小的李念正趴在软榻上,对着一个赵玉真亲手做的、刻着简易守护阵法的木偶娃娃喃喃自语:“…爹爹说,这个可以保护念念和娘亲…”她看到父亲进来,刚露出甜甜的笑容,却撞入了一双布满血丝、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痛苦与疯狂的眼眸。
“爹爹?”她的小脸瞬间白了,声音带着怯意。
赵玉真心如刀绞,上前一把将女儿娇小柔软的身子狠狠搂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李念喘不过气。他贪婪地呼吸着女儿发间纯净的奶香气,仿佛这是世间最后的温暖。
“念念,”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爹爹…爹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去…把娘亲带回家。你乖乖的,听师叔祖的话,等着爹爹和娘亲,好不好?”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那深处的恐慌与决绝,又如何能瞒过敏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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