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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聆消化第三个记忆种子用了四十八小时。
这一次它没有昏迷，而是进入了一种深度冥想状态——身体静止，呼吸缓慢到每分钟只有两次，但周身的能量波动却活跃得惊人。那些羽毛上的金色纹路像活过来一样缓缓流淌，在皮肤下游走、重组、凝聚成更复杂的图案。
陆瑶守在一旁，用冰核记录着能量变化曲线。她发现风聆体内的能量层级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如果说之前是涓涓细流，现在至少是小河级别。而且能量的“质”也在改变，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有序”。
“它在构建能量核心。”陆宸一边吃薯片一边说，眼睛盯着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地灵族灵兽成年后，会在体内凝聚一个永久性的能量节点，作为所有能力的基础。风聆之前只有基础的亲和力，现在终于要成型了。”
“会有危险吗？”陆瑶担心地问。
“正常来说没有。但它的进度太快了，正常灵兽从破壳到凝聚核心需要至少五十年。它压缩到几个月，能量控制稍有偏差就可能内爆。”陆宸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薯片吃多了可能上火”。
陆瑶握紧了冰核，随时准备出手稳定。
但风聆的状态比想象中稳定。那些游走的金色纹路逐渐向胸口汇聚，在那里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图案。图案缓缓旋转，每转一圈，风聆的气息就凝实一分。
七十二小时后，漩涡图案突然向内收缩，消失在羽毛之下。
风聆睁开了眼睛。
它的瞳孔深处，那个旋转的符文印记变得更加复杂，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立体的、层层嵌套的几何结构。最明显的变化在胸口——那里多了一个核桃大小的淡金色晶体虚影，虽然半透明且若隐若现，但确实存在。
“成功了？”陆瑶问。
风聆点点头，从冥想状态中站起来。它抖了抖羽毛，那些金色纹路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流动，而是像天然的刺青一样烙印在翠绿底色上，构成一幅复杂而美丽的图案。
然后它做了个让陆瑶惊讶的动作——它抬起一只爪子，在空中轻轻一划。
不是之前那种撕裂空间产生裂缝，而是……“编织”。
淡金色的能量丝线从它爪尖涌出，像最灵巧的织女手中的丝线，在空中快速交织、缠绕、打结。十秒后，一个巴掌大小的、完全由能量构成的立体模型悬浮在空中。
模型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缩版的藤蔓巢穴，结构精密到每一根“枝条”都有清晰的纹理，甚至能看到“叶片”上的脉络。
“这是……”陆瑶瞪大眼睛。
“能量构造。”陆宸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模型，“地灵族灵兽的看家本领之一。用纯粹的能量模拟物质结构，甚至可以赋予其部分功能。最高阶的灵兽可以直接用能量构造出完整的巢穴、武器、甚至……”
他顿了顿：“临时的传送门。”
风聆似乎听到了关键词，它爪子一动，模型开始变化。藤蔓巢穴的结构拆解、重组，几秒后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圆环状结构。圆环内部的空间微微扭曲，透过它能看到……客厅沙发的景象？
虽然只有不到一秒模型就崩溃了，但那确实是空间连接的雏形。
“进步不小啊。”陆宸难得认真地点评，“虽然还粗糙，但方向对了。继续练习的话，应该能在博物馆行动前，掌握短距离精准传送。”
风聆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它立刻就要开始练习。
“别急。”陆宸按住它，“刚凝聚核心，需要稳定期。今天先休息，适应新状态。明天开始专项训练。”
风聆虽然急切，但还是听话地点头。它跳回窝里，开始内视检查自己的能量核心状态。
陆瑶看着它专注的样子，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从一只只会画图案的小鸟，到现在能构造能量模型的灵兽，风聆的成长速度快得吓人。但相应的，它背负的责任也越来越重。
“哥，”她小声问，“风聆现在……到什么水平了？”
“按地灵族的标准，刚成年吧。”陆宸坐回沙发，“相当于人类十八岁，掌握了基础能力，但还缺乏经验和实战。不过它有个优势——记忆种子给了它理论知识，省去了几十年的学习过程。”
他顿了顿：“但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它需要时间把知识转化为本能，需要实战来磨炼应变能力。而这些……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是啊，时间。
探测器在加速。
容器的意识在苏醒。
而他们还在打基础。
“下周三是吧？”陆宸突然问。
“嗯，石像运到博物馆的日子。”陆瑶点头，“志愿者身份已经安排好了，我和你都去。风聆用空间能力潜入。”
“行。”陆宸拿起手机，“那我得提前点好外卖，那天可能没时间吃饭。”
陆瑶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想着外卖……
但这就是哥哥的风格。天塌下来也要先吃饱。
---
秩序象限观测中心。
“目标生命体的能量读数突破阈值！”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震惊，“它成功凝聚了永久性能量核心！活跃度评估……相当于地灵族成年灵兽标准！”
全息投影上，风聆的能量曲线像火箭一样飙升，最后稳定在一个比之前高十倍的水平线上。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太快了……”有人喃喃道，“这才几天？从幼体到成年，跨越了几十年的成长周期……”
“是记忆种子的作用。”高级院士调出分析数据，“三个种子不仅提供了知识，还包含了地灵族长老们预先封存的‘成长能量’。这些能量被目标吸收后，直接推动了它的生命层次跃迁。”
他放大能量核心的扫描图：“但这也有风险。揠苗助长，根基不稳。它的控制力可能跟不上能量增长的速度，就像小孩开坦克，容易失控。”
“失控会怎样？”
“轻则能量暴走，摧毁周围环境。重则核心崩溃，自身湮灭。”院士顿了顿，“不过有那位存在在，应该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确实，从数据看，风聆的能量波动虽然剧烈，但始终被限制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就像汹涌的洪水被堤坝牢牢约束，翻腾却不会泛滥。
“探测器的状态呢？”院士问。
“仿生容器的意识活跃度……突破临界值了。”负责深空监测的研究员声音发干，“它苏醒了。不是完全苏醒，但已经具备了自主思维和决策能力。”
投影切换，显示出一个躺在休眠舱中的身影。它的眼睛依然闭着，但胸口的暗红色晶体正以规律的频率闪烁，像是在……思考。
“它现在能做什么？”院士问。
“根据古星语文明的技术档案，这个阶段的仿生容器可以进行有限的信息处理和分析，但不能控制身体行动。”研究员调出资料，“相当于一个被困在身体里的意识，能感知外界，能思考，但动不了。”
“那还好……”
“但是，”研究员补充道，“它可以修改预设程序。只要不涉及核心指令——比如‘必须回收遗产’——它可以调整具体的执行策略、优先级、甚至……道德限制。”
道德限制。
古星语文明在设计回收程序时，设置了一些底线：比如尽量不伤害本土生命，尽量采用隐蔽手段，尽量避免大规模破坏。
但如果容器自己删除了这些限制……
“它在修改程序吗？”院士立刻问。
“检测到程序代码的变动……是的，它在删除‘非必要约束条款’。”技术员的声音越来越紧张，“‘最小化破坏’条款已删除……‘优先隐蔽行动’条款已删除……‘避免本土生命伤亡’条款……标记为‘可协商’。”
可协商。
意思是，如果必要，可以杀。
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
“它判断任务难度增加了。”院士缓缓说，“所以它要给自己松绑，以便采取更……高效的手段。”
“我们要干预吗？”
“怎么干预？”院士苦笑，“隔着几十光年，修改一个八千万年前文明制造的机械意识程序？我们没那个技术。”
他们只能看着。
看着一个逐渐苏醒的、卸下了道德枷锁的回收者，加速驶向地球。
看着一个刚刚成年的、肩负文明存续的守护者，拼命成长。
看着一场不可避免的碰撞，倒计时一天天缩短。
“调整观测优先级。”院士最终说，“把百分之七十的资源集中在探测器分析上。我们要预判它的每一步行动，每一个可能的选择。然后……尽可能提前预警。”
“预警给谁？目标他们？”
“给所有可能受影响的人。”院士说，“用我们能用的所有方式。”
命令下达了。
秩序象限的网络渗透系统再次启动，这一次推送的信息更加直接、更加紧迫：
《古星语回收者：当机器卸下枷锁》
《文明遗产争夺战中的道德困境》
《如何应对一个不惜一切代价的对手》
这些文章开始出现在陆瑶可能接触的每一个信息渠道。
但她现在没时间看。
她正忙着帮风聆适应新能力。
---
阳台上，风聆在练习能量构造。
它尝试构造的第一个实用物品是一个“能量储存器”——一个巴掌大小的淡金色晶体结构，内部有复杂的蜂巢状空腔，可以临时储存多余的能量。
第一次尝试，结构在成型瞬间崩溃，储存的能量四散爆发，把阳台上一盆多肉的叶片全炸飞了。
第二次，结构稳定了，但储存效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大部分能量在注入过程中流失。
第三次……
风聆不厌其烦地尝试、调整、再尝试。
陆瑶在一旁记录数据，提供冰核辅助稳定。她发现风聆的学习速度惊人，每次失败后都能精准找到问题所在，下一次就能改进。
到第七次尝试时，能量储存器的效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结构可以稳定维持十分钟。
“休息一下吧。”陆瑶看风聆有些疲惫，劝道。
但风聆摇头。它在手机上打字：“不够。博物馆行动需要我能构造至少维持半小时的稳定结构。而且……”
它顿了顿，继续打字：“我感觉到，探测器苏醒了。”
陆瑶心里一紧：“你怎么知道？”
“记忆种子中有关于古星语文明技术的信息。”风聆打字，“他们的仿生容器在意识苏醒时，会释放一种特殊的规则波动。虽然微弱，但地灵族的感应能力可以捕捉到。”
它抬起头，看向天空：“那个波动，我昨天夜里感知到了。很冷，很……坚决。”
坚决。
一个没有感情、只有目标的机器，为什么会让人感觉到“坚决”？
陆瑶不知道，但她相信风聆的直觉。
“所以你要更努力？”她问。
风聆点头，打字：“每强一分，希望就多一分。”
它重新闭上眼睛，开始第八次尝试。
这一次，它构造的不再是简单的储存器，而是一个更复杂的结构——一个微型的“能量转换节点”。
这个节点的功能是将地脉能量、星辉能量、以及空气中游离的其他能量，统一转化成标准的地灵族能量格式，方便储存和使用。这是构建完整能量网络的关键组件之一。
过程极其艰难。
三种不同性质的能量要在同一个结构中和谐共存、互相转化，需要精妙到纳米级的控制。风聆的羽毛根根竖起，胸口的核心虚影光芒大盛，周身的能量波动剧烈到让阳台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陆瑶握紧冰核，全力维持环境稳定。
三分钟后，节点成型。
一个拳头大小、表面流转着金银紫三色光晕的复杂几何体，悬浮在风聆面前。它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缕缕能量被吸入、转化、储存。
效率：百分之七十八。
稳定时间：二十五分钟。
“成功了！”陆瑶兴奋地说。
风聆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作品，眼中也闪过喜悦。但它很快冷静下来，在手机上打字：“还是不够。需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效率，才能支撑后续的网络建设。”
但它没有继续练习，而是跳回窝里，开始休息。
它知道，过度的消耗会适得其反。
张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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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探测器内部。
仿生容器的意识完全清醒了。
它依然不能动，但思维已经可以自由运转。它分析着探测器传回的所有数据：地球的能量活跃度变化、风聆的成长曲线、秩序象限的微弱干扰、以及……
那个无法解析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数据不足，无法评估威胁等级。
但容器做出了判断：那个存在很可能不会直接介入。否则以对方的层次，早就可以彻底抹去探测器的存在，或者提前转移遗产。
为什么不动手？
也许是不在乎。
也许是某种限制。
也许是……在观察。
无论哪种情况，对它来说都是机会。
只要动作够快，在那个存在决定介入前完成回收，就可以带着遗产远走高飞。
古星语文明的技术中有超光速跳跃能力，虽然会消耗大量能量，但足够它逃离太阳系，消失在茫茫星海中。
计划清晰了。
“计算最优回收方案。”它向系统发出指令。
“正在计算……方案一：潜入式回收。成功率百分之六十二，预计耗时七十二小时，本土生命伤亡概率百分之十五。”
“方案二：强行回收。成功率百分之八十九，预计耗时十二小时，本土生命伤亡概率……百分之六十七。”
“方案三：诱导式回收。成功率百分之五十一，预计耗时一百二十小时，本土生命伤亡概率百分之三。”
容器思考着。
方案二最快，也最可靠，但会造成大量伤亡。这可能会激怒那个未知存在，增加变数。
方案三最温和，但耗时太长，变数也多。
方案一……折中。
但成功率不够高。
它需要更高的成功率。
“重新计算，加入新变量：目标灵兽的成长速度、能量核心稳定性、可能的外部援助。”
系统再次运转。
几分钟后，新结果出来了。
“修订后成功率：方案一百分之五十四，方案二百分之八十五，方案三百分之四十七。”
都下降了。
因为目标在变强。
时间拖得越久，目标越强，回收越难。
所以……必须快。
“选择方案二。”容器做出决定，“但修改执行细节：优先控制目标灵兽，利用它激活遗产核心，然后整体回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破坏，但必要时不设限制。”
“指令确认。预计抵达后十二小时内执行方案二。”
容器“嗯”了一声——如果它有发声器官的话。
然后它重新进入半休眠状态，以节省能量。
但在意识深处，它已经开始模拟回收过程的每一个细节。
一遍，又一遍。
直到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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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在凌晨两点醒来。
他做了个梦，梦见一只红色眼睛的机械鸟，在城市的夜空盘旋，所过之处，建筑崩塌，生灵涂炭。
很俗套的噩梦。
但他知道，那不仅仅是梦。
是某种预兆，或者是他的感知在示警。
他走到阳台，看着熟睡的风聆和那株发光的绿萝。
然后抬头看天。
“还有十三年十个月……”他低声自语，“不对，加速了。可能更短。”
他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深夜还营业的店不多，他选了家二十四小时粥铺，点了份皮蛋瘦肉粥和油条。
下单时，他在备注栏里写了一行字：
“不要葱花，多放姜丝。另外，周三上午九点，环城高速往博物馆方向，有辆货车会抛锚，帮忙送两份粥到那个位置，谢谢。”
店主很快回复：“？？？”
陆宸又发了一条：“加五百块跑腿费。”
“好的老板！保证送到！”
陆宸放下手机，躺回沙发。
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看命吧。
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一次，没有再做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