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烬！ 第103章 塑料兄弟·终章

九根星陨铁巨柱如同九柄贯通天地的烈焰神剑，矗立在昆仑焦土之上。柱身黝黑，流淌着永不熄灭的银色星河；核心深处，青红二色的“焚魔之髓”如同沉睡的火山心脏，持续泵出炽热而纯净的净化光流；柱体表面，那冰蓝色的“差评永不回购”法则烙印，则如同最古老的诅咒与誓言，散发着凛冽、决绝、穿透时空的否定意志。

三色光焰交织缠绕，从柱顶喷薄而出，汇聚成九条咆哮的光之巨龙，撕咬着、焚烧着、净化着天穹之上那浓稠污秽的魔云。魔云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巨兽油脂，发出震耳欲聋的“滋啦”爆响，大块大块地消融、汽化，露出其后久违的、虽然灰暗却不再绝望的天空底色。大地深处，更顽固的污秽魔气被强行逼迫出来，如同沸腾锅底溢出的腥臭泡沫，甫一接触三色光焰，便化作袅袅青烟，消散无形。

昆仑山脉，仿佛被架在了一口横跨天地的巨锅之中，而锅下燃烧的，是星辰的余烬、净世的烈焰与血脉的诅咒。空气灼热扭曲，弥漫着硫磺、焚烧魔气后的焦糊以及一种奇异的、令人神魂清明的辛辣净化气息。

山谷中，劫后余生的修士们瘫坐在滚烫的焦土上，仰望着这焚天煮魔的旷世奇景，脸上混杂着震撼、狂喜与劫后余生的茫然。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跪地叩首，更多的人只是张大嘴巴，失神地望着那九道光柱，仿佛在确认这并非濒死的幻梦。

白泽立于冰棺之侧，墨发玄袍，身姿依旧挺拔如渊渟岳峙。他仰望着光柱撕裂魔云的壮阔景象，深不见底的墨瞳中，猩红的魔焰缓缓沉凝，映照着那三色交织的净化之光。嘴角那丝在硬撼魔神一击时溢出的暗红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一道冷硬的痕迹。消耗是巨大的，无论是魔元还是青焰本源，但更深的疲惫来自于对抗那无孔不入的魔神意志侵蚀。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倚靠着冰凉石婴、瘫软在焦土上的身影。

白惊鸿。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骼的皮囊，无力地瘫靠着石婴坚硬的身体。曾经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枯井般的眼睛半阖着，瞳孔深处燃烧过的疯狂火焰已然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和空洞。刻下那四个蕴含法则之力的冰蓝大字，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心神与寒氏血脉中残存的本源力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碎的颤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只有紧贴着他身体的石婴，能感受到那微弱心跳下，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坚韧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

石婴小小的石头身躯，努力地、笨拙地支撑着白惊鸿沉重的身体。它仰着小脸，那双由纯净灵光凝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惊鸿灰败的侧脸，又看看天空中那被“煮”得翻滚沸腾的魔云，小小的石头眉头（如果那能算眉头的话）紧紧蹙在一起。它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它能清晰地感知到“爹”的痛苦和虚弱。它伸出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触碰着白惊鸿冰冷的手背，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它的担忧和守护。

少年魔神蹲在他的粥摊推车旁，锅里的“宽恕羹”早已凉透凝固。他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看天空中那壮观又恐怖的景象，又看看瘫倒的白惊鸿，再看看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的九根巨柱，最后目光落在白泽冷峻的侧影上。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小眉头拧着，嘴里无声地嘀咕着什么，像是在计算这口“天地大火锅”的火候和成本。

冰棺之内，姬瑶光的魂影比之前更加淡薄，几乎要融入那晶莹的玄冰之中。维持玉牒投影、加持法阵、以及对抗魔神意志对白泽的冲击，同样让她魂力透支到了极限。她安静地沉睡着，唯有眉心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辉，如同不灭的星子，依旧与白泽的气息隐隐相连。

气氛在短暂的震撼与狂喜之后，陷入一种奇异的凝滞。巨柱焚魔的轰鸣是背景，修士们粗重的喘息是伴奏，空气中弥漫着净化后的焦糊气息和一种无形的、大战之后的疲惫与……松懈。

就在这松懈的间隙，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九道通天光柱和天空中被“煮沸”的魔云所吸引的刹那——

异变，在无声无息中降临。

山谷边缘，一片被巨柱光焰净化后残留的、相对稀薄的魔气阴影中。地面，一块毫不起眼的、被烧得焦黑的岩石，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撕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泄露！

仿佛那阴影本身就是活物，只是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模糊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完全由最精纯污秽魔气凝聚而成的影子，如同从地面阴影中“析”出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浮现！它的形态极其诡异，似人非人，轮廓边缘如同融化的蜡，不断扭曲变幻，完美地融入了周围光暗交织的环境，没有散发出任何属于生灵或魔物的气息，更像是一道……纯粹的能量体，一道被赋予了杀戮意志的、移动的“阴影”。

它的目标，并非那九根撼动魔云的巨柱，也非山谷中疲惫的修士。

它的“视线”（如果那团扭曲的阴影有视线的话），如同最精准的毒蛇，死死锁定了一个点——那个站在冰棺旁，墨发玄袍，仰望着天空，气息沉凝却难掩巨大消耗的身影！

白泽！

魔神意志的具象化！最阴险、最致命的后手！它潜伏在魔气被净化的阴影里，如同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毒蝎，在所有人精神最为松懈、心神被巨柱奇观所夺的这一刻，发动了无声的绝杀！

“咻——！”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快到超越思维极限的、纯粹由极致污秽与毁灭意志凝聚成的、细若发丝的漆黑“光刃”，从那团蠕动的阴影中爆射而出！它完全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瞬移般，前一瞬还在阴影中，下一瞬，那一点凝聚了足以洞穿星辰、污秽万灵的恐怖黑芒，已经出现在白泽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

太快了！太隐蔽了！太阴毒了！

当那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入白泽识海时，那点黑芒距离他的后心，已不足三尺！他甚至来不及转身！来不及调动魔元！来不及引动青焰！连冰棺中姬瑶光那点微弱的清辉，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死亡的阴影，冰冷、粘腻、带着魔神最恶毒的嘲弄，瞬间笼罩了白泽！他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根根倒竖！瞳孔骤缩！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清晰地“听”到那无声光刃撕裂空气、带着污秽与死亡迫近的尖啸！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白泽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又如同扑火的飞蛾，以一种完全超越了物理极限、燃烧生命本源的速度，猛地从白惊鸿瘫倒的位置——从石婴小小的身躯旁——爆射而出！

是白惊鸿！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前一瞬，他还是一具瘫软的、气息奄奄的躯壳！下一瞬，他体内那丝被石婴的稻穗灵力勉强维系、属于寒氏血脉的冰蓝本源，如同被投入了滚烫油锅的最后一点火星，轰然引爆！榨取着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中残存的力量！

他像一道撕裂昏暗的、惨白色的闪电！没有呼喊，没有咆哮，只有一种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的目标，不是攻击那阴影魔将，也不是防御那漆黑光刃。

他的目标，是白泽！是那点即将洞穿白泽后心的死亡黑芒！

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它！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利刃刺穿朽木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山谷中，所有修士脸上的震撼与松懈瞬间冻结，化为惊骇与茫然。少年魔神托着腮帮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石婴仰着小脸，纯净的眼眸里第一次映入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冰棺中，姬瑶光那点微弱的清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白泽猛地转过身！瞳孔中倒映出的景象，让他这位焚天魔尊，这位曾踏破深渊、焚尽仙宫的绝世凶人，灵魂都为之剧震！

白惊鸿！

他挡在了白泽的身前！背对着那团蠕动的阴影魔将！

而那道凝聚了魔神必杀意志的漆黑光刃，不偏不倚，正正地、狠狠地刺入了白惊鸿的心口！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骨骼碎裂！

那污秽的、蕴含着极致毁灭力量的光刃，在刺入白惊鸿心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白惊鸿的心口位置，那曾被噬心蛊寄生、又被强行剥离的所在，猛地爆发出一种粘稠、混沌、如同活物般翻滚的灰黑色气息！这气息充满了混乱、扭曲、吞噬、隔绝的意味，正是噬心蛊离体后残留、如同跗骨之蛆般难以根除的——浊气本源！

这污秽的浊气，此刻却成为了最意想不到的屏障！

“嗤——！！！”

漆黑的光刃与翻滚的浊气猛烈碰撞！发出了比之前魔气被净化时更加刺耳、更加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如同最锋利的钻头遇到了最粘稠坚韧的沥青！

浊气疯狂地翻涌、包裹、侵蚀着那点毁灭黑芒！而光刃则如同毒蛇，疯狂地撕裂、穿刺、试图突破这层污秽的防御！

两股同源却性质迥异的污秽力量，在白惊鸿的心口位置，展开了最惨烈、最野蛮的对抗与消磨！

“呃啊——！”白惊鸿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弓起！他发出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痛吼，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碎片！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种病态的、濒死般的潮红！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牙齿深深嵌入，一丝暗红的血线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那两股污秽力量如同两条疯狂的毒龙在撕咬、在爆炸！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将他的灵魂放在磨盘上反复碾磨！那痛苦超越了**的极限，直抵神魂深处！噬心蛊残留的印记在疯狂反噬，魔神的毁灭意志在疯狂侵蚀！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痛苦之中，就在身体即将被这两股力量彻底撕裂、神魂即将被彻底污秽湮灭的绝境边缘——

白惊鸿那灰败的、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笑！

一个混杂着无边痛楚、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癫狂的解脱与快意的笑容！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枯寂空洞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回光返照，燃烧着生命最后的光华！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神情的白泽，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破碎、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字：

“债……还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从白惊鸿的心口位置传来！

那道凝聚了魔神必杀意志、足以洞穿星辰的漆黑光刃，在浊气本源悍不畏死的疯狂消磨与阻挡下，在穿透白惊鸿身体、力量被大幅削弱之后，竟……硬生生地被耗尽了最后一丝毁灭之力，在白惊鸿的心口位置，碎裂了！

化为无数细碎的、迅速被浊气吞噬、湮灭的黑色光点！

而白惊鸿心口那团翻滚的浊气，在完成了这同归于尽般的阻挡使命后，也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猛地向内坍缩、暗淡下去，重新蛰伏回那破损的心脉深处，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如同被污秽力量腐蚀过的、灰黑色的空洞印记！

“噗通！”

白惊鸿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鲜血，此刻才如同迟到的潮水，从他心口那灰黑色的空洞中，以及被力量反噬震裂的七窍中，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焦土！

而就在他身体倾倒的刹那！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突兀地响起。

一枚小小的、边缘带着不规则裂痕的、闪烁着温润古铜光泽的圆形钱币，从他染血的、被撕裂的衣襟内袋里，滑落出来。

是半枚青蚨钱！

它沾染着刺目的鲜血，在昏暗的光线下，在焦黑的土地上，弹跳了一下，发出那声清脆的哀鸣，然后静静地躺在了白惊鸿身侧的血泊之中。铜钱表面，那代表着“差评自由”与“债务流转”的玄奥纹路，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终结。

时间，再次恢复了流动。

“爹——！！！”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了无尽恐惧与悲伤的嘶鸣，猛地刺破了山谷的死寂！石婴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猛地扑倒在白惊鸿身边！它用冰凉坚硬的小手，徒劳地去捂白惊鸿心口那不断涌出鲜血的灰黑空洞，发出“嗬嗬”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无意义音节！纯净的灵光眼眸里，大颗大颗由精纯灵力凝结成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滴在白惊鸿染血的衣襟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却无法阻止那生命的流逝。

“魔……魔将！”少年魔神猛地跳了起来，脸色煞白，指向山谷边缘那片蠕动的阴影，声音都变了调，“还……还有！”

那团阴影魔将似乎也因必杀一击被阻而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和难以置信的暴怒！它的形态剧烈地扭曲、膨胀，散发出更加污秽、更加混乱的气息！

“孽畜！受死！”

白泽的咆哮，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墨发狂舞！玄袍猎猎！深不见底的墨瞳之中，那点猩红的魔焰瞬间化为焚世的怒海！无边的杀意混合着狂暴的魔元，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整个山谷！他周身燃起的已不再是青焰，而是最纯粹、最暴戾、足以焚尽万物的——焚世魔焰！

他根本不去看那阴影魔将！身影在原地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团蠕动的阴影上方！燃烧着滔天魔焰的右拳，没有任何花哨，带着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愤怒与力量，如同陨星坠地，狠狠砸下！

“给老子——灰飞烟灭！”

轰——！！！

拳落！空间仿佛都被这一拳砸得塌陷！那团蠕动的阴影魔将，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焚世魔焰那霸绝无匹的力量下，如同被投入太阳核心的雪球，瞬间汽化！连一丝残渣、一缕魔气都未曾留下！只有原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流淌着熔岩的恐怖拳坑，证明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秒杀！

绝对的、碾压式的秒杀！

然而，这宣泄般的毁灭，却无法平息白泽心中那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如同深渊般的悸动！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上！

“白惊鸿！”白泽的声音嘶哑，一步踏出，便已来到白惊鸿身边，粗暴地推开还在徒劳捂伤口、发出悲鸣的石婴。他半跪下来，看着那张被血污覆盖、气息微弱到几近于无的灰败脸庞，看着心口那个依旧在汩汩涌出鲜血的灰黑色空洞，看着身侧那半枚躺在血泊中、反射着微光的青蚨钱。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藤，狠狠缠绕住白泽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是愤怒？是恨？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他恨之入骨、视为毕生大敌、曾亲手将其打入深渊的人，刚刚用命……替自己挡下了必死的一击！

“你……”白泽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猛地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焚世魔焰在他周身狂暴地升腾翻滚，却无法驱散心口那股冰冷的悸动。“谁要你还债！谁准你死！”他的声音压抑着风暴，对着那张失去意识的脸低吼，“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

他猛地抬头，眼中魔焰炽盛，扫向四周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巨变惊呆的修士：“药！最好的疗伤圣药！吊命的灵丹！给老子拿过来！快！”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惊醒了呆滞的众人。净世差评团中几位擅长丹道的修士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掏出各种瓶瓶罐罐，将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丸、药液，不要钱似的往白惊鸿嘴里塞，往他心口的伤口上倒！

然而，那些足以让重伤修士瞬间恢复生机的灵丹妙药，灌入白惊鸿口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丝毫波澜！药液倒在心口那灰黑色的空洞上，竟被那残留的浊气污秽之力迅速侵蚀、染黑，发出“滋滋”的声响，根本无法渗入伤口深处！反而加速了鲜血的涌出！

“没……没用！”一位老药师手指搭在白惊鸿冰冷的手腕上，脸色惨白地摇头，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脉象……散了！心脉被污秽之力彻底侵蚀崩毁！生机……生机在飞速流逝！那浊气……那魔神的污秽……在吞噬他最后的生命力！寻常药物……根本……根本进不去！回天……乏术啊！”

“放屁！”白泽猛地转头，猩红的魔瞳死死盯住那老药师，狂暴的威压让后者瞬间瘫软在地，口不能言！“他不能死！老子说不能死！”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白惊鸿心口伤处的少年魔神，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扑了过来，指着那灰黑色的空洞边缘，急促地喊道：“看！魔尊！快看！那浊气……那浊气在动！在……在吸收那些药力？不……不对！它在……在排斥！在对抗药力！它……它好像……有意识？！”

白泽的目光如同闪电般落下！果然！在那灰黑色的、如同污秽烙印般的伤口边缘，那些翻滚的、残留的浊气，并非完全死寂！它们如同拥有极其微弱的意识，在排斥着纯净药力的渗透！它们像一层最污秽的屏障，牢牢锁住了伤口，隔绝了生机，并持续地吞噬着白惊鸿体内残存的生命本源！

浊气！噬心蛊残留的浊气本源！它不仅阻挡了魔神的必杀一击，此刻更成了吞噬白惊鸿生命的最后枷锁！这污秽的力量，既是救命的盾，也是催命的毒！

“是它！”白泽眼中魔焰狂闪，瞬间明白了关键！这残留的浊气，如同跗骨之蛆，与白惊鸿的生命本源纠缠得太深！强行驱除，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可不驱除，它又会持续吞噬生机！

就在这进退维谷、眼看白惊鸿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的绝望关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突然从旁边响起！

是那半枚静静躺在血泊中的青蚨钱！

它沾染着白惊鸿滚烫的鲜血，古铜色的表面，那些代表着“差评自由”与“债务流转”的玄奥纹路，竟在此刻，如同被鲜血激活，亮起了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温润的金色光芒！

光芒亮起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某种古老契约与平衡法则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极其精准地，触碰到了白惊鸿心口那团正在疯狂吞噬生机的污秽浊气！

奇迹发生了！

那团如同活物般翻滚、排斥药力、吞噬生机的污秽浊气，在接触到青蚨钱散发出的金色波动时，竟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天然的、更高层次的规则约束！它翻滚的速度瞬间变慢，那种疯狂的吞噬与排斥之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虽然只是瞬间的凝滞，但这已经足够了！

“机会！”白泽眼中精芒爆射！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在青蚨钱波动触及浊气、浊气凝滞的这千分之一刹那！他并指如剑！指尖，不再是焚世的魔焰，而是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最为精纯、最为温和、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净世青焰本源！

一缕如同初生嫩芽般、翠绿欲滴、温润如玉的青色火焰，在他指尖跳跃！

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神迹般的精准与果断！白泽的指尖，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带着那缕温润的青焰，快如闪电般，点向了白惊鸿心口那灰黑色空洞——浊气凝滞的核心！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音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抗，没有剧烈的能量冲突。

那缕精纯到极致的净世青焰本源，在浊气被青蚨钱法则波动凝滞的瞬间，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它没有去强行焚烧那污秽的浊气（那只会瞬间引爆浊气，彻底摧毁白惊鸿脆弱的心脉），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者，精准无比地“包裹”住了浊气核心深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与白惊鸿生命本源纠缠得最深的——魔神意志烙印！

这是浊气能够“活化”、能够持续吞噬生机的根源！

“净！”

白泽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嗡！

那缕包裹住魔神意志烙印的青焰，骤然向内一收！纯净到极致的净化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湮灭之光，瞬间将那点微弱的、属于魔神的污秽意志烙印，彻底焚烧、净化、化为虚无！

失去了这最核心的意志驱动，那团残留的污秽浊气，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瞬间失去了“活性”！虽然依旧污秽，依旧盘踞在心脉伤口，但那种疯狂的吞噬与排斥之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它变成了一团相对“惰性”的、失去了主动攻击性的污秽能量残留！

“就是现在！药！”白泽厉声喝道！

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丹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一瓶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如同液态翡翠般的“生生造化髓”，精准地倾倒在白惊鸿心口的伤口之上！

这一次，没有了浊气的疯狂排斥和侵蚀！

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液，如同久旱的甘霖，终于毫无阻碍地渗入了那破损的心脉深处！强大的药力开始疯狂地修复着被撕裂的血管、被侵蚀的组织，强行刺激着那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呃……”白惊鸿灰败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呻吟！他心口那恐怖的出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气息，如同被强行注入了一股强心剂，猛地向上窜了一下，虽然依旧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但……终究没有熄灭！

活了！

在鬼门关前，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石婴停止了悲鸣，呆呆地看着白惊鸿胸口不再疯狂涌血，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心跳，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

少年魔神一屁股坐倒在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吓……吓死本魔神了……这售后服务……差点就成售‘后’了……”

白泽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那缕翠绿的青焰悄然熄灭。他依旧半跪在白惊鸿身边，看着那张被药液和血污覆盖、气息微弱却不再断绝的脸庞，看着那心口虽然狰狞、但浊气已“惰化”、被药力包裹的伤口，看着静静躺在血泊中、光芒已然敛去、却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的半枚青蚨钱。

山谷中一片死寂。只有九根巨柱焚烧魔云的“滋啦”声，以及修士们劫后余生般粗重的喘息。

白泽伸出手，没有去碰白惊鸿，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捡起了那半枚沾染着温热鲜血的青蚨钱。

铜钱入手微沉，带着血的粘腻和金属的冰凉。裂痕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白惊鸿的、冰冷的气息。

他握着这半枚铜钱，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猩红的魔焰在他眼底深处缓缓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万载寒潭般的复杂。愤怒？恨意？不解？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触动？

他沉默着，久久不语。焚世的魔尊，此刻的身影在通天光柱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孤寂。

就在这时，冰棺之中，姬瑶光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魂影，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剧变与白泽心绪的剧烈波动。她眉心那点清辉，极其艰难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缕几乎细不可闻、却带着无尽温柔与抚慰之意的魂念，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悄然拂过白泽紧绷的心弦。

“……债……未必……是负累……”

“……情……也未必……需言明……”

白泽握着青蚨钱的手，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