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
扶苏、萧何、韩信、李斯,帝国最重要的几位臣子,此刻都垂首肃立。
他们的前方,是始皇帝,嬴政。
朝堂上的争论已经结束,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被原封不动地呈了上来。
支持西征,与七丘结盟,共同攻伐帕提亚。
反对西征,休养生息,稳固帝国新拓的疆域。
扶苏是后者的代表。
他的声音诚恳。
“父皇,帝国东征扶桑,南平百越,北击匈奴,连年征战,国库已现疲态。百姓渴望安宁,士卒需要休整。”
“此时再起西征,远赴万里之外,劳民伤财,实非明智之举。儿臣恳请父皇三思,以仁政治天下,与民休息。”
他看到因战争而荒芜的田地,听见了失去儿郎的母亲的哭泣。
帝国的根基是百姓,不能再透支他们的血汗了。
萧何与韩信没有说话。
他们的意见在朝堂上已经表明。
一个从后勤与国力角度分析了西征的可行性,另一个则从军事角度阐述了万里远征的巨大风险与潜在收益。
现在,最终的决断权,在至高无上的帝皇手中。
时间在流逝。
扶苏的心越来越发慌。
他最了解自己的父亲。
这种沉默,比雷霆震怒更加可怕。
许久。
嬴政终于开口。
“扶苏。”
扶苏赶紧回应。
“儿臣在。”
“你说的仁政,朕听见了。”
“与民休息,朕也知道。”
扶苏的心中燃起希望,他以为说动了父亲。
“但你错了。”
“仁政,不是懦弱。更不是自缚手脚的愚蠢。”
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
“守护,需要用剑。你只看见了西征会消耗国力,却没有看见,若无外部之敌,帝国这把刚刚铸成的利剑,会以何等惊人的速度,从内部开始锈蚀!”
扶苏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内部锈蚀?
帝国如今四海归一,八方来朝,来的哪门子内部锈蚀?
“韩信,你麾下的百战锐士,若三年不战,还能剩下几分血勇?”
韩信垂首答道:“回陛下,兵不习战,则气衰胆丧。三年不战,精锐亦成庸兵。”
“李斯,朕分封出去的军功侯爵,若无仗可打,无功可立,他们会做什么?是会安心教子,还是会把目光盯上别人的田庄和财富?”
李斯的额头渗出冷汗,躬身道:“陛下圣明。无战事,则军功贵族必骄横,相互倾轧,滋生事端。”
“萧何,你制定的秦律,约束的是天下万民。可那些刚刚放下刀剑的将军,那些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老兵,他们回到乡里,是会敬畏你的律法,还是会更相信自己手里的拳头?”
萧何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陛下远见,臣,不及万一。太平日久,武人悍卒易生骄横之心,藐视法度,确为帝国大患。”
三问三答,直击扶苏的内心。
他看到的,是仁爱和民生。
而他父亲看到的却是整个帝国运转之下,潜藏的巨大危机。
曾经浴血奋战的将军和百战余生的士兵,他们是帝国的基石,是绝对的功臣。
可物极必反。
一旦天下无战事,这股庞大的力量,就会成为帝国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们也许会欺压乡里,藐视律法,甚至结党营私,最可怕的是最终把刀剑对准自己人。
到那时,帝国的律法将形同虚设,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会瞬间崩塌。
所谓的内部锈蚀,就是如此。
用一场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的矛盾,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帝国之外。
然后再用空间换时间,拉长时间求发展,逐步解决内部矛盾。
这才是帝皇的手段。
“现在,你还觉得,西征只是劳民伤财吗?”
扶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儿臣,愚钝。”
他的仁政之道,在父亲的帝皇心术面前如孩童般幼稚。
嬴政没有再看他。
目光转向众臣,声音变得斩钉截铁。
“西征,必行!”
一锤定音,再无任何商议的余地。
“此战,于朕而言,有三重目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接下来将要听到的,是这位千古一帝真正的谋划。
“首先就是朕刚刚对扶苏所言。”
“朕要用这场横跨万里的战争,告诉扶苏和满朝文武,以及全天下的所有人。仁爱与法度,皆为朕手中之器。对外,当用雷霆万钧,对内,方可施以春风化雨。”
“帝国的剑,必须时刻保持锋利。它的剑锋,永远只能指向帝国之外的敌人。任何试图让这把剑对内挥舞的苗头,都必须被朕提前斩断。”
“帝国内部滋生的所有矛盾,都必须用外部的开拓来化解!这是帝国的铁律,谁也无法更改。”
扶苏跪在地上。
这是帝皇的现场教学,用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来为整个帝国定下未来百年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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