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变 第16章 冰霜暗涌

寒霜城的北门巍峨如冰雕，高达十丈的城墙由万年玄冰砌成，在极北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守城士兵身着白色皮甲，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眼神锐利如鹰。

叶轩勒住马缰，望着这座冰雪之城。离开葬龙山脉已有半月，穿越茫茫雪原，终于抵达北域第一道门户。怀中的苏沐紫轻轻动了一下，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但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依旧刺眼。

来者止步！城墙上传来冷硬的喝声，出示通关文牒！

苏沐紫取出一枚冰羽令牌高举：冰凰圣殿，苏沐紫归城！

城墙上顿时一阵骚动。片刻后，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为首将领约莫四十岁，面容刚毅如刀削，左眼戴着一个黑色眼罩，仅存的右眼锐利如刀。

末将凌无锋，恭迎圣女！将领下马行礼，目光扫过苏沐紫的白发时，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恢复如常。

凌将军不必多礼。苏沐紫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疏离，这位是我的朋友叶轩，随我一同入城。

凌无锋审视的目光落在叶轩身上，尤其在青鳞剑上停留片刻：这位公子器宇不凡，不知来自何方？

南域，青峰镇。叶轩平静回答。

南域？凌无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没再多问，圣女一路劳顿，请随末将入城休息。

寒霜城内街道宽阔，房屋多为冰石结构，屋檐垂下晶莹的冰棱。行人裹着厚厚的毛皮，见到苏沐紫的车队纷纷避让行礼，眼神中充满敬畏。但叶轩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目光在扫过苏沐紫的白发时，总会多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城里似乎有些关于你的传言。叶轩低声对马车内的苏沐紫说。

苏沐紫掀开车帘一角，苦笑道：白发圣女归，血劫伴雪来——这个预言流传十几年了。大长老一派没少用它做文章。

正说着，车队经过一个热闹的市集。几个孩童正在雪地上玩耍，口中唱着歌谣：

冰凰泣血白发飘，圣殿倾塌雪山摇；

龙蛇起陆天地乱，唯见新月初升时...

凌无锋脸色一沉：放肆！ 随行骑兵立刻驱散孩童。

将军不必动怒。苏沐紫放下车帘，童言无忌。

叶轩却记住了歌谣的最后一句：唯见新月初升时... 这似乎暗示着某种转机？

城主府位于城中央，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宫殿。冰雕的回廊，雪砌的花园，处处彰显着北域特色。凌无锋将二人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别院，便匆匆告退，说是要向圣殿通报圣女归来的消息。

这个凌无锋，是大长老的人。 苏沐紫屏退侍女后，对叶轩低声道，他那只眼睛，就是当年为了保护大长老而瞎的。

叶轩皱眉：那他还负责迎接你？

做给外人看的。 苏沐紫冷笑，大长老最擅长的就是表面功夫。

入夜，叶轩正在房中打坐，突然感到怀中龙魂玉微微发烫。他循着感应来到窗前，发现玉片正指向城主府后花园的方向。

有情况？ 苏沐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身素白长裙，白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在月光下宛如冰雪精灵。

龙魂玉有反应。 叶轩将玉片递给她看，似乎在指引什么。

两人悄然来到后花园。园中央有一个不大的冰湖，湖面冻结如镜。龙魂玉的灼热感在湖边达到顶峰。

湖底有东西。 苏沐紫闭目感应，很微弱的冰凰之力，但...很纯净。

叶轩运转龙魂变，灵觉穿透冰层，果然在湖底到一个被冰封的女子身影！那女子容貌与苏沐紫有七八分相似，眉心有一个淡蓝色的冰凰印记，栩栩如生。

这是...？ 叶轩震惊地看向苏沐紫。

苏沐紫脸色煞白，手指颤抖着抚过冰面：冰凰印记...只有直系血脉才会天生拥有...她是谁？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迅速躲到假山后，只见凌无锋陪着一位黑袍老者来到湖边。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双眼精光四射，手中拄着一根冰晶拐杖。

大长老！ 苏沐紫以唇语示意叶轩。

冰封状况如何？ 大长老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一切正常。 凌无锋恭敬回答，冰魄玄晶的能量很稳定，至少还能封印她十年。

大长老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在沐紫那丫头完成继位大典前，决不能让这秘密泄露。

可是... 凌无锋犹豫道，圣女突然带回那个南域小子，恐怕是个变数。今日龙魂玉异动，我怀疑他...

身具龙族血脉，又拿着青龙玉，自然是变数。 大长老冷笑，但也是机会。若他能被我们所用，开启龙碑就多了份把握。

但圣女似乎很信任他...

信任？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等她知道当年真相，还会信任任何人吗？

两人又低语几句，便匆匆离去。叶轩和苏沐紫从假山后走出，脸色都难看至极。

他们在说什么真相？ 叶轩皱眉，湖底那女子到底是谁？

苏沐紫望着冰湖，眼神迷茫而痛苦：我不知道...但她的冰凰印记比我更纯粹...就像...就像传说中的初代圣女...

这一夜，两人都难以入眠。

三日后，圣殿的飞舟抵达寒霜城。前来迎接的是一位面容慈祥的白袍老妪，她见到苏沐紫便老泪纵横：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云婆婆！ 苏沐紫难得露出真切的笑容，扑入老妪怀中。这是从小照顾她的乳母，也是她在圣殿最信任的人。

飞舟破云穿雪，一日后抵达冰凰圣殿所在的雪神山。那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冰山，宫殿群依山而建，全部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在阳光下闪耀着梦幻般的蓝光。

圣殿主殿内，气氛庄严肃穆。高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冰蓝色长袍，面容与苏沐紫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便是现任族长苏天擎。

沐紫，你受苦了。 苏天擎看着女儿的白发，眼中满是心疼。

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苏沐紫盈盈下拜。

回来就好。 苏天擎点点头，目光转向叶轩，这位是？

叶轩，我的朋友。 苏沐紫介绍道，若非他多次相救，女儿早已命丧南域。

苏天擎审视着叶轩，突然眼神一凝：你姓叶？南域青峰镇叶家？

叶轩心中一动：族长知道叶家？

苏天擎没有回答，而是挥退左右：沐紫，你先去休息，我与叶公子有话要说。

苏沐紫担忧地看了叶轩一眼，在云婆婆的陪同下离开。大殿内只剩下两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十六年前，我妹妹苏天雪奉命去南域执行任务。 苏天擎缓缓开口，她回来时身受重伤，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叶轩的心猛地一跳。

她将婴儿托付给一个姓叶的剑客，并留下一枚玉佩。 苏天擎盯着叶轩，那枚玉佩，此刻就在你脖子上吧？

叶轩取出玉佩：族长认识此物？

何止认识。 苏天擎苦笑，这是我妹妹的贴身之物。她临终前告诉我，那婴儿是她与龙谷传人的孩子。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真相，叶轩仍然心神剧震：那她...我母亲...后来怎样了？

回到圣殿不久便伤重不治。 苏天擎眼中闪过痛色，但她的死因并非那么简单。我怀疑... 他压低了声音，与大长老有关。

叶轩握紧拳头：为什么？

因为天雪发现了大长老与影殿勾结的证据。 苏天擎声音冰冷，她临终前告诉我，大长老意图解封邪龙，颠覆冰凰族！

这个消息如惊雷炸响。叶轩万万没想到，冰凰族大长老竟然与影殿是一伙的！

那湖底冰封的女子？ 叶轩突然想起寒霜城的发现。

苏天擎脸色一变：你见到了？那是我妻子，沐紫的生母！十五年前被大长老暗算，只能以冰魄玄晶暂时封住生机... 他眼中燃起怒火，大长老以此要挟我，若敢反抗，就彻底断绝她的生机！

谜团终于解开。叶轩终于明白苏沐紫为何会对湖底女子产生血脉感应，也明白大长老为何要阻止苏沐紫继位——她是唯一能威胁到大长老统治的人！

族长需要我做什么？ 叶轩直截了当地问。

保护沐紫。 苏天擎郑重道，三日后是圣女继位大典，大长老必定会趁机发难。我已暗中联络了部分忠心的长老，但胜算不足三成。

他取出一块冰蓝色玉简：这是圣殿的部分地图，标注了几个安全点和密道。若事不可为，带沐紫从密道离开，去龙谷废墟找一个人——他叫叶青云，是你父亲当年的挚友。

叶青云！叶轩浑身一震，那不正是叶远山曾经提过的名字吗？

我父亲...还活着？ 他声音发颤。

不知道。 苏天擎摇头，当年龙谷被毁后，他就失踪了。但叶青云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拍了拍叶轩的肩膀，沐紫就拜托你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让她活下去！

离开主殿后，叶轩心情沉重。苏沐紫正在殿外等他，见他出来立刻迎上：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叶轩犹豫片刻，决定暂时隐瞒部分真相：他让我保护好你，说大典可能有变。

苏沐紫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息：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着叶轩穿过复杂的回廊，来到一座偏僻的宫殿前。殿门被厚重的冰层封住，显然已久无人迹。

这是我母亲曾经的居所。 苏沐紫抚摸着冰封的门扉，父亲说她在我三岁时外出遇险，但我总觉得...她还在圣殿某处。

叶轩心中暗叹，却无法告知真相。两人合力破开冰层，殿内陈设雅致，却蒙着厚厚的灰尘。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与苏沐紫极为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温婉。

母亲... 苏沐紫望着画像，眼圈微红。

叶轩的目光却被另一幅壁画吸引。那画在侧殿墙上，描绘着冰凰与真龙在云端相会的场景。龙背上站着一位青衣男子，腰间佩戴的玉佩——竟与叶轩手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 叶轩走近细看，发现壁画下方刻着一行小字：龙君踏雪来，冰凰倾心许。奈何世仇深，空余相思苦。

苏沐紫也走过来：这是族中禁画，描绘的是先祖时期的悲剧。没想到母亲这里还保留着...

龙君是谁？ 叶轩追问。

龙谷最后一任谷主，敖战。 苏沐紫轻声道，传说他与当时的冰凰圣女相恋，引发两族大战，最终双双陨落。

敖战...叶轩默念这个名字，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他拿出自己的玉佩与壁画上的比对，分毫不差！

你怎么了？ 苏沐紫察觉他的异样。

叶轩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钟鸣，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如雨点！

警世钟！ 苏沐紫脸色大变，只有重大变故才会敲响！

两人冲出宫殿，只见圣殿各处亮起火光，人声鼎沸。无数族人向主殿广场涌去，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恐。

发生什么事了？ 苏沐紫拦住一个侍女。

侍女脸色惨白：冰...冰魄玄晶被盗了！族长夫人...她...她快不行了！

苏沐紫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叶轩连忙扶住她，心中雪亮——这是大长老动手的信号！

两人赶到主殿时，广场上已聚集了数千族人。苏天擎站在高台上，面沉如水。大长老站在他身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诸位！ 大长老的声音传遍全场，冰魄玄晶被盗，族长夫人命悬一线！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圣女归来之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沐紫身上，尤其是她那一头白发。

白发归，血劫至！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她就是灾星！

没错！她一回来就出这种事！

不能让她继任圣女！

驱逐灾星！

群情激愤，声浪如潮。苏沐紫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叶轩将她护在身后，青鳞剑悄然出鞘三寸。

安静！ 苏天擎怒喝，此事尚无定论，休得妄议圣女！

族长！ 大长老悲愤道，事到如今您还要袒护她吗？若非她执意带回这个南域小子，圣殿怎会遭此劫难？ 他矛头直指叶轩，此人身具龙族血脉，分明是影殿派来的奸细！

拿下奸细！

驱逐灾星！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卫兵组成的人墙摇摇欲坠。叶轩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细微的灵力波动——是阵法启动的征兆！

小心地下！ 他猛地推开苏沐紫。

就在这一瞬间，广场地面突然浮现出无数冰蓝色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刺骨的寒意爆发，修为较低的族人瞬间被冻成冰雕！

噬魂冰魄阵！ 苏天擎目眦欲裂，大长老，你竟敢用此禁阵！

大长老飞身后退，狂笑：今日便让这和龙族奸细为夫人陪葬！至于你，族长大人—— 他眼中寒光一闪，也该退位让贤了！

数十名黑衣人从暗处涌出，直扑苏天擎。广场上乱成一团，惨叫声、怒骂声、冰晶碎裂声交织在一起。

叶轩挥剑斩碎几道袭来的冰刺，护住苏沐紫：跟我来！

他按照地图所示，向最近的安全点撤退。苏沐紫却挣脱他的手，望向高台上被围攻的父亲，眼中含泪：不，我不能丢下父亲！

糊涂！ 叶轩急道，你留下只会让他分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袭来，正是凌无锋！他仅存的右眼泛着红光，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直刺叶轩心口！

滚开！ 叶轩怒喝，青鳞剑全力斩出。

金铁交鸣声中，叶轩连退三步，手臂发麻。凌无锋的实力远超预期，竟达到了灵湖境后期！

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凌无锋长枪再抖，化作漫天枪影。

叶轩正要迎战，苏沐紫突然挡在他身前，双手结印：冰凰守护！

一道冰蓝色光幕展开，挡住枪影。但凌无锋的攻势太猛，光幕剧烈波动，苏沐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沐紫！ 叶轩又惊又怒，体内冰龙血脉彻底爆发，龙心变！冰龙斩！

青鳞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蓝金剑气如怒龙出海，瞬间撕裂冰幕，斩向凌无锋。凌无锋横枪格挡，却被连人带枪劈飞出去，撞塌了半座冰雕！

这一剑震惊全场！连围攻苏天擎的黑衣人都为之一滞。

叶轩趁机拉着苏沐紫冲进一条密道。

密道入口在阵法启动的瞬间关闭，将追兵挡在外面。黑暗中，苏沐紫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叶轩怀中。

父亲...母亲... 她喃喃低语，泪水浸湿了叶轩的衣襟。

叶轩抱紧她，望向黑暗的通道深处。那里通向龙谷废墟，也通向最后的答案。

别怕。 他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密道中格外清晰，我会带你找到真相，也会带你回来——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冰凰圣殿的暴风雪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征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