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人传 第7章 个包子

周粥盯着托盘里那十个白胖包子，眼睛亮得像两盏被点亮的粗陶灯。

刚出锅的包子还冒着热气，褶子捏得整整齐齐，边缘泛着诱人的油光，看得他喉头上下滚动，刚才垫肚子的点心早被消化得无影无踪。

手像长了眼睛似的伸过去，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那包子个头不算小，拳头似的，可到了周粥嘴里，仿佛瞬间被施了缩身术。

他腮帮子鼓了鼓，喉咙一动，连带着褶子带馅就咽了下去，快得像吞面条。

老妈子刚转身想给他倒杯茶，就听见身后“吧唧”声连成一串，回头一瞧，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托盘上空空如也，十个包子连点渣都没剩下，周粥正舔着手指头，一脸意犹未尽。

“这……这就吃完了？”老妈子惊得手里的茶壶都差点脱手，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这速度，比庄子里最快的扒饭小厮还快三倍。

周粥砸吧砸吧嘴，有点茫然：“嗯，吃完了。”他挠挠头，“婶子，这包子……是啥馅的来着？我好像没尝出来。”

老妈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哪是垫肚子，分明是塞牙缝。

想起李太公的吩咐，老妈子不敢耽搁，踉跄着往厨房跑，边跑边喊：“王师傅！再拿二十个包子来！要刚出锅的！”

厨房的王师傅正围着蒸笼擦汗，闻言直咧嘴：“二十个？方才那十个还不够？这小道长是饿了三天还是咋地？”嘴上嘀咕着，手却没停，利落地从蒸笼里捡了二十个热腾腾的包子，用竹篾盘装着递给老妈子。

这次周粥没等老妈子放下托盘，已经主动凑了过来。

他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兽，眼睛死死盯着竹篾盘，手指在盘沿上敲得“哒哒”响。老妈子刚把盘子搁桌上，他已经抓起两个包子，左右开弓，左边塞一个，右边塞一个，腮帮子鼓得像含着俩核桃，喉咙动得比捣药杵还快。

二十个包子，在老妈子数到“十八”的时候就见了底。

周粥抹了把嘴，打了个轻飘飘的饱嗝。

与其说是饱嗝，不如说是吞太快呛出的气。

他摸了摸肚子，平坦得仿佛刚才那三十个包子全进了另一个次元。

“婶子，”他眼巴巴地望着老妈子，眼神纯良得像只讨食的小狗，“还有吗？”

老妈子彻底懵了，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桌子稳了稳神，脑子里嗡嗡响：厨房一笼才蒸三十个，够庄子里两个壮汉吃一顿了，这小道长看着瘦瘦弱弱，肚子是个无底洞不成？

可李太公的话不能不听。

她咬咬牙，拉着周粥的胳膊就往厨房走：“小道长，跟我来！厨房还有，您敞开了吃！”

周粥一听这话，眼睛亮得能反光，脚步轻快得像踩了风火轮，差点把老妈子拉得踉跄。

进了厨房，王师傅正掀开蒸笼查看新一批包子，见老妈子领着周粥进来，还以为是来催餐的，笑着说：“婶子别急，这笼再有一炷香就好。

”话没说完，就见周粥径直走到刚出笼的一摞包子前，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那速度比他擀面皮还快。

王师傅：“？？？”

“他他他……”王师傅指着周粥，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妈子叹着气解释：“王师傅，这小道长能吃，让他在这儿吃吧，省得我跑断腿。”

周粥可不管旁人咋看，他此刻眼里只有包子。

素馅的、豆沙的、萝卜丝的……不管啥馅，到他手里都是“一口闷”。

他站在蒸笼旁，左手拿包子，右手接刚出锅的，嘴里还嚼着，活像个不知疲倦的吃包子机器。

“嘿，你瞧那小道长，真能吃啊！”灶台下烧火的小厮看得忘了添柴，眼睛瞪得溜圆。

“我刚数着，这都第八十个了吧？”摘菜的丫鬟们也凑了过来，手里的青菜都忘了择。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李家的下人间。

“东厨房来了个猛人，吃包子跟吞珠似的！”“听说已经吃了一百多个了，还在吃！”“真的假的？我得去瞧瞧！”

一时间，厨房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一片人头。

有踮着脚往里瞅的，有交头接耳议论的，还有人搬了小板凳坐在远处，跟看戏似的。

周粥一开始还没在意，可吃着吃着，总觉得后背发凉，回头一瞧，好家伙，乌泱泱全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包子。

他脸“腾”地红了，咬包子的速度慢了半拍，心里有点发怵：这么多人看着，我吃这么多，李太公会不会觉得我太能造，把我赶出去啊？

可肚子里的馋虫不答应，那刚出锅的包子散发着面香和馅香，热气腾腾地往鼻子里钻，勾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叫。

他偷偷瞄了眼蒸笼，王师傅正汗流浃背地往笼屉里摆生包子，面团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可架不住周粥吃得更快。

刚蒸好一笼，转眼就空了，王师傅的汗珠子还没滴到地上，新笼屉就又空了。

王师傅擦汗的布子都拧出水了，看着周粥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嘴里念念有词：“邪门了，邪门了，这哪是吃包子，这是吞蒸笼啊……”

围观的下人们渐渐看呆了，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小声数起来：

“六百九十个——”

“六百九十一——”

“……”

“七百个！好家伙，整七百了！”

声音越来越大，像在给周粥加油打气。

周粥被这阵仗弄得更不好意思了，可手里的包子却没停，反而吃得更起劲了。

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数到九百的时候，王师傅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揉着胳膊对老妈子说：“婶子，面……面快没了，我得让磨房再送两袋来！”

数到一千的时候，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一千个包子，够庄子里上上下下吃一顿了吧？”

周粥也觉得肚子里渐渐有了感觉，不像刚才那样空落落的了。他打了个实实在在的饱嗝，热气混着包子馅的香味喷出来，终于觉得有点撑了。

“一千零六——”

“一千零七——”

当数到“一千零八”的时候，周粥拿起最后一个包子，慢慢悠悠地吃完，然后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长长地舒了口气。

“嗝……吃饱了。”

话音刚落，厨房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他那明显鼓起来的肚子，又看了看旁边堆成小山似的空蒸笼，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一个看着顶多七八岁的小道长，吃了一千零八个包子？这要是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可眼下，这活生生的场面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接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变成了雷鸣般的喝彩，连累瘫的王师傅都直起腰，朝周粥竖了个大拇指。

周粥被这阵仗弄得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直笑，嘴角还沾着点豆沙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