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名队员高举着找到的、封装完好的数据芯片时,一阵不同于噬极兽嘶吼的、属于人类造物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众人立刻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两辆涂装着灯塔标志的装甲越野车,以及一架低空盘旋的侦察无人机,出现在废墟的尽头。
车子停下,一队全副武装、穿着灯塔制式军装的猎荒者迅速下车,依托车辆建立警戒线。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正是猎荒者指挥官——马克。
而在他身侧,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女战士格外引人注目,正是他的副官,也是他青梅竹马的——冉冰。
马克的目光迅速扫过战场,看到满地噬极兽的残骸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些噬极兽显然是被极其高效的手段解决的,尤其是那头体型最大的头领,胸口那巨大的、边缘光滑的贯穿伤,更是让他瞳孔微缩。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白月魁一行人身上,尤其是在气质独特、明显是首领的白月魁脸上停留了片刻;
最后,看向了站在白月魁侧后方的李子渊和宝二——这两个陌生的面孔,以及他们身上那种与灯塔居民截然不同的“生气”,引起了他的注意。
冉冰也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地面幸存者,尤其是看到白月魁时,同为女性,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强大而冰冷的气场,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地面幸存者?”马克上前几步,保持着警惕但不算敌对的姿态,
“我们是灯塔猎荒者。这片区域被标记为高风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了一眼那头被秒杀的噬极兽头领,语气中带着探究。
白月魁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这时,宝二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子渊,压低声音;
用刚好能被对方隐约听到的音量“嘀咕”道:“嚯,这哥们儿看着挺正气啊,跟他旁边那姑娘挺配。”
他这话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戳中了某个点。
李子渊心领神会,接口道,语气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淡然:“末世之中,能保有这么纯粹的战友情,或者说……更深刻的情感联结,确实难得。
毕竟,情感才是人类区别于噬极兽,最宝贵的东西呀!”
他的话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马克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情感才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这句话让他有了一瞬的失神。
他瞬间想起了年幼时目睹姐姐红寇与破晓相爱,最终却被无情处以火刑的惨烈场景!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不仅吞噬了姐姐的生命,也几乎烧尽了他对“情感”的信任和渴望。
晨曦法则一遍遍告诫他,情感是软弱的、危险的、需要被摒弃的……
但内心深处,那颗关于人类最初、最纯粹情感的种子,从未真正死去,只是被深埋。
冉冰也听到了这话,她下意识地看向马克,眼中流露出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马克内心的挣扎与背负的沉重。
白月魁微微侧目,瞥了李子渊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和“就你话多”的意味,但并未阻止。
她自然也看出了马克和冉冰之间那不同于普通战友的微妙气场。
胥童等人则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觉得李子渊这小子胆子真大,啥都敢说。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现场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马克原本公事公办的询问姿态,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他看向李子渊和白月魁等人的目光中,少了一些审视,多了一丝……复杂的探究。
【情绪能量 35(来自马克:被触及内心禁忌回忆的剧烈波动与挣扎)】
【情绪能量 20(来自冉冰:对马克状态的担忧与对往事的感伤)】
【情绪能量 15(来自白月魁:对李子渊精准“撩拨”的微妙认可与看戏心态)】
李子渊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需要与马克深交,只需要在他心中种下一颗关于“情感”的钉子,
搅动那潭死水,便能收获丰沛的情绪能量,同时也为未来可能的互动埋下伏笔。
最终,还是马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道:“既然你们不愿多说,我们也不便打扰。
提醒你们,这片区域很不安全,尽快离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子渊,似乎要记住这个说出惊人之语的年轻人,然后示意队员撤退。
灯塔的车队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废墟的尽头。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宝二咂咂嘴:“这马克,心里有事啊。”
李子渊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尤其是现在。”
他转头看向白月魁,“白老板,芯片到手,我们也该撤了。”
白月魁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那片噬极兽尸骸,最后落在李子渊身上,清冷的声音响起:
“回去之后,来找我。”
基地深处,白月魁那间兼具办公与生活功能的房间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没有开灯,只有操作台上几块光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冰封般的侧脸。
李子渊和宝二安静地坐在对面,如同最耐心的听众。
他们并不知道白月魁叫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但从一些痕迹上分析,李子渊可能猜测到白月魁想要询问他们身世的真实性。
白月魁没有看他们,目光仿佛穿透了金属墙壁,回到了那个秩序尚未彻底崩坏的、却已然暗流汹涌的旧时代。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冰冷与疲惫,开始了她的自述:
“我出生在旧时代,也许是……唯一一个完整经历过那个时代,并活到现在的‘古董’。”
她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我的母亲,是一名医生。
死在她救治过的病人手里——一个疯子,用炸弹……和她同归于尽。”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从那一刻起,我和父亲白敬宇,就彻底决裂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是霍恩博士收养了我,将我带大。他是我生物学上的引路人。”
提到霍恩,她的眼神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软化,但很快又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我四岁就开始在生物学领域展露所谓的天赋……一路到2046年,我成了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生物学家。”
“那时候,一款名为‘奇迹K’的药剂横空出世,号称能实现细胞再生,轰动一时。
而我的研究……‘天使药剂’,弥补了它在神经系统无法再生的缺陷。”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当年的傲然,但随即化为冰冷,
“但科研成果……总是伴随着贪婪。琼斯,那个混蛋,为了得到它,差点害死了霍恩老师。”
光幕上的数据流无声地滚动,映照着她越发冰冷的眼眸。
“后来……我得知了‘生命源质’的存在。
知道吗?
人在死后,生命源质并不会立刻消散……”
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颤抖,但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我无法接受母亲的死,无法面对霍恩老师日渐苍老……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去看那段记忆:“我用霍恩老师的大脑……试图让他在那个……杀死我母亲的犯人身体上,实现再生。”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宝二甚至屏住了呼吸。
“但是……不兼容。”白月魁的声音干涩,
“老师的记忆在飞速消退,生命源质本身携带的、属于那个犯人的狂暴本能,在不断地占据身体……我创造了一个怪物。”
“而大灾变一切的根源,一切的恐怖……都源于一个代号‘19号’的基因嵌合体。”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嘲弄,“它一步一步,成为了后来笼罩全球的‘玛娜生态’中,至关重要的……‘核心’之一。”
“在那之后的日子……我被政治绑架,被所谓的‘大局’裹挟,甚至后来才发现,身边还潜伏着‘海拉帝国’的卧底……我厌倦了。”
她睁开眼,眼中只剩下一片荒芜,“所以我‘越狱’了,哥哥白月天背叛了格雷局长协助我们一起逃亡。”
“我们找到了我们的父亲……白敬宇。
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仿生人。”她的语气复杂难明,
“我带着他的智能体,还有……一具史前巨人的头颅。
我们想从中找到什么?也许是答案,也许是救赎,也许……只是不甘心。”
“最后……格雷局长,带着他的人来了。他们击退了我们,带走了智能体和巨人的大脑。”她的叙述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李子渊和宝二身上,那眼神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间与苦难。
“然后……就是现在了。2051年。
我在龙骨村附近,遇到了你们。”
她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自述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数据读取,
“你们两个,带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干净’气息,突然出现。”
“告诉我,”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直刺李子渊的眼底,
“在听完了这些之后,你们……究竟是谁?来自哪里?目的,又是什么?”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容忍,所有的观察,在这一刻,图穷匕见。
白月魁将她最大的秘密和这个世界的伤疤**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所求的,只是一个答案。
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李子渊和宝二。
李子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沉重与一种源自“古老传承”的矜持。
他没有回避白月魁的目光,而是以一种坦诚又带着些许追忆的语气,开始构筑他们的“身世”。
“白老板,感谢你的信任,将这些……沉重的往事告知我们。”
他先表达了敬意,随即话锋一转,“你感知到的‘格格不入’,或许正源于此。
我们并非来自你所知的任何现存势力,无论是灯塔,还是那些早已湮没在历史中的旧日国度。”
他略微停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回忆悠远的过去。
“我们来自……东方。”他吐出了这个在灵笼背景中若隐若现、带着神秘色彩的词汇,
“一个秉承古训,隐于世外的传承——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专注于生命本源探索与调和的古老医药世家。”
这个设定,完美地解释了他们对生命源质那种异于常人的“纯净”感知和初期无法收敛的问题。
不是不能,而是传承体系不同,初来乍到尚未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们的族群,世代研究生命奥义,探索气血、经络与那构成万物的‘源质’之间的联系。
在我们的记载中,生命源质并非末日才显现,它一直存在,只是旧时代喧嚣浮躁,难以感知。”
李子渊的语气带着一种古老传承者的笃定,他甚至在叙述中,悄然运用了一丝精神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具说服力和感染力。
“大灾变降临之时,我们的族地凭借先祖留下的古老的术法与对生命源质的独特理解,勉强抵御了最初的冲击,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败。”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真实的(表演出的)伤感,
“我们是族中最后一批被送出的‘种子’,肩负着寻找新家园、延续传承的使命。”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示意了一下宝二。
宝二立刻心领神会,从贴身衣物内,
(实际上是李子渊早已用精神力结合废墟中找到的某些特殊材料“伪造”并偷偷塞给他的)
取出了两张薄如蝉翼、却带着奇异能量波动的“卡片”——正是李子渊之前利用精神力复刻的“基因身份证”。
卡片上纹路古朴,隐约能看到东方风格的云纹和难以辨识的古老字符,内部似乎封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们同源的生命源质信息。
“这是我们的身份凭证,记录了我们的血脉源流。”李子渊解释道,
“我们一路辗转,躲避噬极兽,探索这片陌生的废土,直到在龙骨村附近……遇到了你。”
他将自己的来历,巧妙地嵌入了这个世界的背景板中。
那个神秘的、拥有古老医学传承的东方势力,在官方设定中几乎透明,正好给了他发挥的空间。
这个身份,既解释了他们的特殊性,又避免了直接暴露“异世界来客”这个最大的秘密。
说完这一切,李子渊坦然地看着白月魁,补充道:“我们无意与任何势力为敌,只求在这片废土上,找到一处能让我们安身立命,
或许……还能让古老智慧重现一丝微光的地方。你的基地,是我们目前遇到的,最像‘希望’的存在。”
他将选择权,再次交还给了白月魁。
是相信这套说辞,接纳这两个可能带来变数和帮助的“古老传承者”,还是因为无法完全核实而继续保持警惕甚至……清除?
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光幕上数据流无声滑过的细微声响。
白月魁的目光在李子渊脸上、在那两张奇特的“基因身份证”上缓缓移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数十年末世挣扎铸就的谨慎与一丝……对那描述中“古老智慧”的极淡好奇。
【情绪能量 30(来自白月魁:对未知传承的审视、权衡与一丝微弱的期待)】
白月魁的目光在李子渊脸上停留了许久,那冰封般的面容下,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最终,她对着宝二淡淡说了一句:“你先出去。”
宝二愣了一下,看向李子渊,见李子渊微微颔首,这才带着满腹疑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厚重的金属门扉合拢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无形却磅礴如海的精神力场以白月魁为中心轰然展开,如同一个绝对隔绝的领域,瞬间将整个房间包裹!
这精神力之强大、之精纯,远超之前战斗时所展现的零星半点。
在这力场之内,一切窥探、监听、乃至能量的细微流动都被彻底屏蔽、隔绝。
直到这时,白月魁身上那层一直刻意维持的、属于“强大幸存者首领”的伪装,才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褪去。
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和锐利,而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深可见骨的罪孽感,以及……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沧桑。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一丝属于年长者的喟叹。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数据流和生命光晕在流转。
“旧时代最顶尖的生物技术结晶——天使药剂与奇迹K的完美融合,让我拥有了近乎不老的容颜和躯体。”
“史前巨人细胞的融入,赋予了我超越凡俗的力量根基。”
“从灯塔手中夺回的ASh进化体,是我运算和掌控力量的延伸。”
“甚至……这身足以短暂操控君王级噬极兽的精神力量……”
她每说出一项,李子渊的心神就震动一分。
这才是白月魁真正的实力底蕴!
之前所有的战斗,她根本就是在“扮演”一个比较强大的地面幸存者!
她的真实年龄,早已跨越了世纪,是一个从旧时代活到新世纪的、名副其实的“百岁老人”!
“我背负着开启末世的罪孽……玛娜生态的蔓延,与我当年的研究脱不开干系。”
她的语气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
“但我又必须活着,因为只有我,才最了解它,才可能……找到那一线渺茫的破局希望。”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子渊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期待,有彷徨,还有一种……
仿佛迷失在无尽黑暗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同类微光的悸动。
“你的学习能力,超乎想象……你身上那种纯净的生命气息,与我当年偶然发现的、那些来自东方遗迹的残破记载,那些关于‘气血’、‘经络’、‘内息’的描述……如此相似!”
她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那强行维持了数十年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在与可能拥有完整传承的“同类”独处的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裂缝。
“我摸索出的战斗技巧,很多都源自对那些残破武学体系的推演和模仿……我……我一直以为,那条路早已断绝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孤独探索者的艰辛与在看到完整传承可能现世时的、无法抑制的激动。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被遗弃在荒野数十年的孩子,突然看到了来自故乡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印记。
数十年的罪孽背负,数十年的孤独求索,数十年在绝望中寻找微光的坚持;
以及深藏在强大外表下,属于一个女人、一个承载了太多秘密与痛苦的个体的深刻的不安全感与脆弱……
在这一刻,如同蓄满了洪水的堤坝,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看着李子渊,那眼神不再是强大的地面女王,而更像是一个在漫长黑夜中踽踽独行、终于看到一丝温暖篝火的……迷途者。
下一秒,在李子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白月魁猛地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地抱住了他!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将脸埋在了他的肩头,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融入这片刻的、虚幻的安宁之中。
那冰冷的作战服下,是滚烫的体温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哽咽。
没有哭声,但那无声的颤抖和紧紧环抱的双臂,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表达她此刻内心山崩海啸般的情绪洪流。
【情绪能量 99(来自白月魁:数十年孤独、罪孽、压抑、希望、脆弱交织的终极宣泄)】
李子渊僵在原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的颤抖和那倾泻而出的、沉重如山的情绪。
他明白了,这可能算男女之情,但更多的是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存在,在看到一丝同类微光时,本能般的、对理解和依靠的渴望。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脊背。
这一刻,言语是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