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拖了下去。
立夏隔三差五就会给家里写信,表明她拒婚的决心。
谢长河也开始行动了。
他在某天醉酒后,情难自已的写了一首诗,讲述了他和立夏的爱情故事。
天真无邪的少女仰慕着名满天下的才子。
少女偷偷藏在才子的马车上,向他吐露了真心。
才子也对少女一见倾心,于是便和少女开始了书信往来。
可是少女担忧自己太过平凡,无法得到才子的真心。
她总是一遍一遍的试探,一遍一遍的求证,生怕自己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于是才子开始写诗,作画,将他的情意托付给鸿雁,让书信替他向少女传情。
不得不承认,谢长河真的是才华横溢。
他的诗写得极好,字里行间倾泻的深情让阅者动情,读者落泪。
这首诗,连同谢长河以前给立夏寄去的那些热情洋溢的诗歌和画作,被他的朋友“不小心”泄露了出去,然后,以野火燎原的速度在坊间风靡了起来。
人们被这些作品打动,相信了谢长河和立夏是两情相悦,天生一对。
就这样,谢长河的恶行被浪漫洗白了。
他的形象甚至比以前更光辉了。
男人艳羡他的风流。
女人称颂他的深情。
立夏又失败了。
她的挣扎和呐喊被艺术消音,归于了无声。
……
谢长河觉得时机到了,亲自登门去拜访了立夏的父母。
这只巧言令色的老狐狸!
不知道他对立夏的父母说了什么,他离开后,立夏的父母给她写了一封信,对立夏要退婚的事情表明了态度。
“长河先生向我和你的父亲说了你们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你屡次拒绝他,伤了他的心。
他一时意乱情迷,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男女相处,难免会有磕磕绊绊,你要是活到娘亲这把岁数,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明白了。
长河先生的耐心已经很好了。
他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他已经道过歉了,你就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你们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了。
家丑不可传扬!
女儿啊,你不要再闹脾气了……”
接下来,是无止境的指责和教训。
立夏平静的合上了家书,对宣柔公主说:“谢长河真是一个聪明人啊。
他把谎言用浪漫包装一番,再用他的名声和地位,把故事散布得天下皆知。
轻而易举的,就改写了真相!
你知道今天在学堂的时候,白露和冬至问我什么吗?”
宣柔公主摇头。
她能感觉到悲伤像是河流,在立夏的身上沉默的流淌。
立夏苦笑道:“她们问我是用什么方法藏进谢长河的马车的。
问我们在车上说了什么。
还问我是怎么打动谢长河的。
我们之间还有哪些浪漫的事情。
她们真的把马车上的事情当成是爱情故事了。
我现在彻底变成谢长河的仰慕者了。”
宣柔公主无言以对。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却无法替立夏澄清。
对于旁观者来说,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主流的舆论怎么说。
吃瓜的看客在这个故事里寻找的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与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一致时所获得的那种自我存在感,才不是真相。
立夏绝望的说:“我只是一个女人,凡人。
而他是一个男人,名人。
说话的权利不在我的手里,发声的途径也不在。
我的委屈再大声。
也没有人能听见。”
宣柔公主也很丧气。
“你还要坚持退婚吗?”
“退!”立夏答得笃定。
“可是你的父母不同意你退婚啊!”
“那就不用征求他们的同意了!”
立夏决绝道。
她的目光映着月光,像是芙蓉钻出淤泥,在水面上露出了尖尖角。
“惊蛰,为什么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征得别人的同意呢?
父母要同意,师长要同意,礼法要同意,教规要同意。
如果我们以后嫁了人,有了丈夫和儿子,我们的所作所为,也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吗?
甚至连那些和我们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只要他们长着嘴巴,能对我们说三道四,我们也要乞求他们的同意吗?
同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它重要,谢长河在马车上轻薄我,在我身上刺画烙印,肆意的编造我的故事,扭曲我的形象,强迫我嫁给他的时候,为什么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宣柔公主无话可说了。
她能感觉到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正从立夏的身上喷涌出来。
那是向死而生的生命力,是从绝望中生长出来的不屈。
“我也不是完全拒绝不了这桩婚事。”立夏说,“我只是不够勇敢,害怕承受拒绝的后果。谢长河想用我钟爱的东西来毁掉我!不!我不同意!”
……
立夏再一次穿上了谢长河送给他的白丝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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