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山脉的惊天剧变,虽被相柳以自身为熔炉,强行扭转乾坤,但其引发的天地异象与能量波动,早已如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般扩散至整个大荒。当相柳、望舒与轩辕明月三人驾驭遁光,穿越仍残留着紊乱元气的天际,返回辰辉谷时,谷口已是人山人海。以木黎、石坚、敖擎为首,联盟各方代表、谷中将士、乃至无数闻讯而来的民众,皆翘首以盼,人人脸上交织着难以掩饰的焦虑、担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期盼。
眼见三道流光按落云头,显露出相柳三人身影,尤其是感受到相柳身上那股虽内敛至极、却仿佛与整个天地呼吸同步的浩瀚气息时,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军师回来了!”
“望舒姑娘无恙!”
“龙脉平息了!天佑我盟!”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木黎快步上前,老眼微红,深深一揖:“军师、姑娘、公主,安然归来,实乃万幸!龙脊山方向异动惊天,谷中皆忧心如焚!”
石坚、敖擎等将领亦是激动不已,抱拳行礼。烈焚天、沧澜星等势力代表站在人群中,神色复杂,有庆幸,有敬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他们虽未亲见当时场景,但那足以令天地色变的能量波动,以及此刻相柳身上那股深不可测、仿佛与山川大地融为一体的气息,无不昭示着方才经历了一场何等惊心动魄的较量,而胜利者,依旧是这位辰辉军师。
相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平静道:“有劳诸位挂心。龙脉暴动已平,隐患暂除。然,幽冥余孽阴九娘再度遁逃,其心不死,危机未远。”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望舒上前一步,对木黎等人温言道:“前辈,石将军,敖龙王,谷中一切可好?”
木黎连忙回道:“谷中一切安好,防御已升至最高级别,各方亦无异动。只是……关于龙脊山之事,流言四起,还需军师定夺,以安人心。”
相柳点头:“此事稍后细议。先安排明月公主歇息,她此番损耗甚巨。”轩辕明月脸色苍白,确需调养,感激地看了相柳一眼,在侍女搀扶下离去。
未作停歇,相柳与望舒径直前往议事大殿。殿内,核心成员齐聚,气氛严肃。相柳端坐主位,望舒坐于其侧。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将龙脊山景帝陵发生之事,删去自身炼化虚无之种的凶险细节,简明扼要地告知众人,重点点明阴九娘的阴谋及其引爆龙脉的险恶用心,以及龙脉暂时平息的现状。
“……情况便是如此。”相柳最后总结道,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阴九娘及其背后势力,目标明确,手段歹毒,不仅针对我辰辉谷,更意图动摇整个大荒根基。龙脉虽暂安,然创伤已深,需漫长岁月温养。且敌暗我明,不可有丝毫懈怠。”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众人虽已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相柳讲述,仍感心惊肉跳。引爆龙脉,这是何等疯狂的举动!若非军师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
木黎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军师,龙脉关乎一方气运,如今受损,恐会影响周边地域灵机,滋生瘴疠,民生多艰。需尽早拟定善后之策。”
石坚虎目含煞:“阴九娘那妖妇,屡次三番兴风作浪,必须尽快铲除!请军师下令,末将愿率肃靖堂精锐,踏平其所有巢穴!”
敖擎亦道:“不错!联盟新立,正需立威!当以此为契机,彻底清剿幽冥余孽,震慑宵小!”
其他部族首领也纷纷附和,群情激昂。经此一事,联盟内部的凝聚力空前增强,对相柳的敬畏与依赖也达到了顶点。
相柳抬手,压下众人议论。“肃清余孽,势在必行。木黎前辈,即刻以联盟名义,颁布‘清剿令’,悬赏缉拿阴九娘及其党羽,凡提供确切线索或擒杀者,重赏。同时,通告大荒,揭露其罪行,孤立其势力。”
“是!”木黎领命。
“然,眼下首要之事,非是远征,而是安内。”相柳话锋一转,“龙脉受损,波及甚广。需立刻着手三件事:其一,木黎前辈,烦请你统筹巫医、阵法师,前往龙脊山脉及周边受影响区域,布置蕴灵阵、净化瘴气,救治伤患,稳定地气。所需资源,由联盟府库优先调拨。”
“老朽义不容辞!”木黎郑重应下。
“其二,”相柳看向石坚与敖擎,“龙脉动荡,恐有妖兽异变、邪祟滋生。你二人加强边境巡防,清剿流窜妖邪,保境安民。同时,严密监控各方势力动向,尤其是……那些与幽冥有过牵连,或态度暧昧者。”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殿外,意有所指。
石坚、敖擎轰然应诺:“遵命!”
“其三,”相柳最后看向望舒,目光柔和了些许,“安抚流民,恢复民生,乃根本所在。望舒,你心思缜密,擅长安抚,此事需你多费心。组织人手,发放赈济,助百姓重建家园,引导他们恢复生产。建木生机于滋养万物有奇效,可助一臂之力。”
望舒迎上他的目光,坚定点头:“我明白,交给我吧。”
命令一道道下达,众人领命而去,大殿内只剩下相柳与望舒。方才人声鼎沸,此刻却显得格外安静。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洒在相柳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也让望舒清晰地看到他眉宇间那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
“你……还好吗?”望舒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平息龙脉暴动,绝非他口中那般轻描淡写。
相柳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时,眼中疲惫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无妨,只是耗神颇巨。真正棘手的是,我与此地龙脉,已生出极深感应。”
他抬起手,掌心一缕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流萦绕,其中隐隐有龙形虚影游动:“龙脉受损,我亦能感知其痛苦与脆弱。反之,我的力量运转,亦需借助龙脉之气调和。短期内,我恐难远离辰辉谷千里之外,否则,不仅力量会受影响,龙脉亦可能因失去镇守而再次失衡。”
望舒心中一沉。这意味着相柳某种程度上被“束缚”在了这片土地之上。以往他纵横大荒,来去自如,如今却有了牵挂与软肋。这既是责任,也是风险。
“福兮祸所伏。”相柳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淡淡道,“得此力量,担此责任,亦是因果。况且,坐镇中枢,统筹全局,未必不是好事。只是,日后对外征伐之事,需更多倚仗石坚、敖擎他们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谷中逐渐亮起的灯火与忙碌的人群:“联盟初立,百废待兴,内部整合远比对外征伐更重要。唯有根基稳固,方能谈及其他。阴九娘此次虽败,却像一根刺,扎在联盟内部,提醒我们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望舒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明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会帮你处理好谷内事务,让你无后顾之忧。”
相柳侧首看她,夕阳的柔光映照着她清丽而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有你在,我心方安。”
接下来的日子,辰辉谷如同上紧发条的巨兽,高速运转起来。木黎带领大批人手奔赴龙脊山脉,布阵安民;石坚、敖擎整军经武,巡边靖难;望舒则忙于安抚流民,调配物资,她的温和与建木生机成为了动荡中最有效的安抚剂。而相柳,则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处理着纷至沓来的各方文书,协调着联盟内部日益繁杂的事务,其沉稳如山、明察秋毫的处事风格,渐渐深入人心。
联盟的政令,以辰辉谷为中心,如同血液般流向大荒各地,带来秩序与希望,也带来新的规则与挑战。归顺的势力在磨合中寻找定位,观望者在权衡中逐渐倾斜,暗处的敌人则在恐惧中酝酿着新的阴谋。
这一日,相柳正在批阅关于边境灵石矿脉分配的奏报,一名影卫悄然入内,呈上一枚密信:“军师,南疆‘瘴雨林’暗哨急报,发现疑似阴九娘麾下‘疫鬼’活动的踪迹,且……似乎与当地一个名为‘黑巫寨’的势力有所接触。”
相柳展开密信,快速浏览,眼中寒光一闪。阴九娘果然贼心不死,又将手伸向了南疆那片混乱之地。黑巫寨……他记得盟会时,其代表态度暧昧,曾与五毒门过从甚密。
“传令南疆暗哨,继续监视,切勿打草惊蛇。另,密调一队‘影卫’精锐,潜入瘴雨林,查明黑巫寨底细及与幽冥勾结的实证。”相柳沉声下令。
“是!”影卫领命而去。
相柳放下笔,走到窗前,望向南方的天空,目光深邃。疮痍未平,暗流又起。这新生的秩序,注定要用血与火来铸就。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唯有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因为在他身后,有需要守护的家园,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有照亮归途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