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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阳光像无数根细针扎进楚楚的双眼，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当再次尝试睁开时，视线里只有模糊的色块在晃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与腐朽植物混合的古怪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痛。
“呜……“
她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挤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喉咙干涩得仿佛要裂开。
楚楚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某种坚韧而冰凉的东西束缚着——那是几只泛着幽蓝微光的半透明肢体，像昆虫的足肢却又带着人类手臂的轮廓，正以一种既温柔又不可抗拒的力量环抱着她。
是那些“萤火虫人“。
楚楚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天前，当她在这个陌生星球上醒来时，黑暗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些散发着微光的类人生物。
他们的身体构造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修长的躯干覆盖着几丁质外壳，六对多关节的肢体，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会随着情绪变化而改变亮度的发光表面。
现在，这些生物正带着她走向一群灰黑色的人影。
楚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不确定前方等待她的是救赎还是更可怕的命运。
阳光渐渐变得可以忍受，视线也开始清晰。
那些灰黑色人影逐渐显露出轮廓——是人类！或者说，至少看起来像人类。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黑色制服，手持各种简陋却危险的武器，站姿僵硬得像是一排没有生命的雕塑。
然后，楚楚看到了他。
在队伍最前方，那个微微侧身站立的男人。
即使逆着光，那个轮廓也熟悉得让楚楚瞬间忘记了呼吸。
年过半百的老者，头上顶着一条破布头，有些浑浊的眼藏着无尽的沧桑，还有那总是微微翘起的嘴角——
“蒙西？”
名字从她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时，楚楚感到一阵剧痛，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她不在乎，因为那个人影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向她看来。
那双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精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是蒙西！
但下一秒，楚楚的喜悦凝固了。
因为“蒙西”的表情变了——那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一种评估商品价值的冷静。
他轻轻歪了歪头，向身旁一个壮硕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立刻拎着一根粗糙的木棒向她走来。
恐惧重新攫住了楚楚的心脏。
她本能地向后退缩，却被萤火虫人扣得更紧。
那些细小的绒毛轻轻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不适的酥麻感。
持木棒的男人已经走到面前。
他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汗臭、金属和某种楚楚说不出的化学药剂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男人毫不客气地用木棒粗鲁地挑起楚楚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楚楚痛苦地皱眉，却不敢反抗。
男人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她脸上来回巡视，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他又抓起楚楚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在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小小的疤痕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品质不错。”
男人嘟囔着，回头对“蒙西”喊道，“是新品种，智商100以上，声带受损但可修复。”
新品种？
楚楚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个词。
他们是在……评估她？
就像评估一种生物？
“蒙西”——如果那真的是蒙西——缓步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楚楚注意到他的制服上沾满了可疑的暗色污渍，右脸颊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疤，而且他的眼神……那绝不是蒙西会有的眼神。
眼前这个人，眼神冷得像冰。
“交易成立。”
“蒙西”的声音低沉沙哑，与记忆中的嗓音截然不同。
他做了个手势，几个手下立刻推搡着几个被捆绑的萤火虫人向前走去。
楚楚这才注意到，那些萤火虫人身上布满了可怕的伤痕，发光表面暗淡得几乎熄灭。
萤火虫人发出一种高频的、几乎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声响，楚楚感到环抱着她的肢体突然松开了。
下一秒，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揪住她后颈处的衣领，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啊！”
楚楚惊叫出声，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踢蹬。男人毫不在意她的挣扎，拖着她向那群灰黑色人影走去。
楚楚绝望地回头，看到萤火虫人正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们被释放的同伴，缓缓没入了那扇圆形大门。
“蒙西！是我啊！楚楚！”
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不认识我了吗？上次也是在沙漠与你们的驼队相遇……”
“闭嘴。”
“蒙西”冷冷地打断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再叫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楚楚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看来这是另外维度的蒙西！
男人拖着她走过一片沙漠，又经过一片崎岖的岩石地带，楚楚的膝盖和手掌被磨得生疼。
阳光越来越毒辣，晒得她裸露的皮肤发烫。
远处，一片由金属和石头堆砌而成的简陋建筑群逐渐显现，高耸的围墙上布满了尖刺和铁丝网。
那看起来不像一个避难所。
像一座监狱！
重卡车队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面开始震颤。
楚楚被拎着后颈衣领，像只待宰的兔子般悬在半空。
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到十几辆锈迹斑斑的重型卡车正咆哮着驶向建筑群，车轮卷起的尘土形成一堵高达数十米的灰黄色雾墙。
楚楚下意识想捂住口鼻，但男人的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
热浪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空气中顿时充满铁锈与机油的味道。
沙粒像无数细小的刀片，随着每一次呼吸刮擦着她的鼻腔和喉咙。
几粒粗糙的沙子趁她眨眼之际钻了进去，瞬间在眼球表面摩擦出火辣辣的疼痛。
“放……我……”
楚楚挣扎着挤出两个字，声音立刻被卡车的轰鸣吞没。
拎着她的男人充耳不闻，步伐丝毫未因沙尘暴而减缓。
楚楚感到自己的身躯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地摇晃，后颈处的衣料勒得她几乎窒息。
沙尘越来越浓，能见度降至不足一米，她不得不紧闭双眼，任凭泪水冲刷着眼中的异物。
在黑暗与疼痛中，楚楚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她听到金属大门开启时铰链的刺耳尖叫，听到远处传来某种机械规律的“咔嗒”声，还隐约捕捉到几声非人的哀嚎——
那声音像是动物，却又带着诡异的人性化颤音。
恐惧像冰冷的蛇，顺着她的脊背缓缓爬行。
当沙尘终于散去一些时，楚楚用脏兮兮的手背拼命揉搓眼睛。
泪水混合着沙粒在脸颊上留下泥泞的痕迹。
视线恢复的刹那，她发现自己已被带入一个半球形的密闭空间。
墙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中都透出幽蓝的微光，在地面投下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光影。
“砰！”
还没等她看清环境，后颈的力道突然消失。
楚楚重重摔在金属地面上，右膝盖与粗糙的表面剧烈摩擦，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本能地蜷缩成一团，看到膝盖处渗出细密的血珠，在蓝色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这个有一定的智商，”拎她进来的男人嗤笑道，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或许稍加训练，可以协助管理下面的工厂！”
楚楚强忍膝盖的疼痛，缓缓抬头。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正前方三米处，一个足有三米高的“东西”正俯视着她。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的怪物——它的躯干像是由多个不同生物的身体部位拼接而成，覆盖着类似爬行动物的鳞片和哺乳动物的毛发。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部：没有常规意义上的五官，只有密密麻麻排列的眼球，每个都有拳头大小，嵌在布满褶皱的皮肤里，正以不同的频率眨动着。
“嗯，不错。”
怪物突然开口，声音却出奇地温和，不过难听得让人发颤。
随着它说话，那些眼球开始各自转动，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表情——左上角的那颗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右侧中间的充满鄙夷，最下方两颗则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正中央最大的那颗眼球，瞳孔缩成一条细缝，正以一种令人不适的方式“打量”着楚楚。
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颗琥珀色的眼球突然从眼眶中脱落，顺着怪物布满粘液的脸颊滚落。
它不慌不忙地伸出长着七根手指的手掌接住眼球，然后像吃糖果一样将它抛入口中。
“嘎吱”一声脆响，某种液体从它嘴角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楚楚的胃部剧烈抽搐，酸液涌上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对抗着呕吐的冲动。失礼可能意味着死亡——那些蜂窝状孔洞中，说不定就藏着某种致命武器。
“咔嗒”一声机械响动，一面镶嵌着复杂齿轮的椭圆形镜子突然从天花板降下，悬停在楚楚面前。
镜框上的铜质齿轮开始飞速旋转，发出精密仪器特有的嗡鸣。
接着，“刷”的一声，一束柔和的粉白色光从镜面中央射出，将楚楚整个人笼罩其中。
光线扫过她的瞬间，楚楚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暖，仿佛有人正用无形的手指翻阅她的大脑。
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闪现——火星基地的画面来回闪现……
“咔！”
光束突然熄灭，镜子迅速收回天花板。
怪物身上的眼球们齐刷刷转向某个方向，似乎在无声交流。
几秒钟后，最大的那颗眼球重新聚焦在楚楚身上。
“智商不算过低，”怪物的声音依然温和得可怕，“我想是比那些‘虫子’要聪明一些，要不就让她去试试？”
怪物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灰黑色制服的人。
其中一人手持某种生物组织制成的记事板，正用尖锐的骨笔在上面记录。
另一人则拖着一个半透明的笼子，里面关着几个缩小版的萤火虫人，它们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
“第七区正好缺个看管员，”记录的人头也不抬地说，“如果她能通过基础测试的话。”
怪物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几颗眼球因此剧烈颤动：“测试？当然需要测试。”
它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像橡皮一样拉长，直指楚楚的眉心，“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楚楚的喉咙发紧。
她不确定这是真实的测试还是某种残酷的游戏。
目光扫过房间，她注意到墙角堆放着几具残缺的骸骨，其中一具还穿着和她相似的衣服。
生存本能告诉她，必须回答，而且必须答对。
“我看到了……”
她强迫自己直视那些可怕的眼球，“一个充满智慧的统治者，和一个……一个可能对您有用的人。”
声音嘶哑但清晰。
眼球们突然全部静止，然后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眨动。
最大的那颗瞳孔扩张，流露出近似愉悦的神色。
“有趣的选择词。”
怪物收回手指，“带她去第七区。如果她能活过三天，就正式录用。”
拎她进来的男人粗暴地拽起楚楚的手臂。
在被拖出房间的最后一刻，楚楚回头看了一眼。
怪物正用两根手指捏着另一颗松动的眼球，对她做了一个类似举杯致意的动作，然后那颗眼球再次消失在它布满尖牙的嘴里。
走廊比房间更加阴森。
墙壁上爬满脉动的血管状组织，天花板垂落着粘稠的丝状物。
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发出绿光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各种扭曲的生物器官。
楚楚的膝盖还在流血，在地面上留下断续的血迹。
“第七区是什么地方？”
她小声问道。
男人冷笑一声，他猛地推开一扇锈蚀的铁门，“欢迎来到你的工作岗位！”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肉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楚楚瞪大眼睛，在昏暗的红色灯光下，她看到了数十排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形销骨立的生物——有人类，有类似萤火虫人的发光生物，还有一些她无法分类的异种。
它们脖子上都套着闪着红光的项圈，在看到新人进来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
“这些是……”
“产品。”
男人打断她，“你的工作是确保它们活着，直到被送去加工厂。”
他扔给她一个沾满污渍的控制器，“红色按钮是惩罚，绿色是喂食。别搞混了，上次搞混的人现在成了饲料。”
楚楚颤抖着接过控制器。
笼子深处，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充满绝望与饥饿。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孔洞中透出的蓝光是什么，明白了重卡车上装载的“货物”去向何处。
在最后一排笼子里，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她傻傻的嘿嘿的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