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蜀山传人 第73章 无情公子

“叮铃……叮铃……”

合欢铃的脆响穿透死亡沼泽的腥腐气息，如同碎玉敲冰，在浓淡不定的瘴气中悠悠回荡。那铃声初听清越，细品却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幽怨，像是深谷寒梅，清冷中带着几分孤绝。随着铃声渐近，一道碧色身影缓缓分开弥漫的瘴气，如同从岁月深处走来，一步步踏入众人的视线。

依旧是那身熟悉的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衬得她身姿窈窕，空灵清绝。容颜未改，肌肤依旧白皙如玉，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只是那双往日里灵动狡黠、总带着几分娇俏的眸子，此刻却沉淀了太多东西。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在她眼底刻下了幽深与冰冷，如同覆着一层薄冰的寒潭，偶尔闪过的微光，也只是难以化开的哀愁与淡漠。

是碧瑶。

张小凡在看到那抹碧色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骤然停滞。目光死死地黏在那道身影上，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眼底翻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涌上深深的愧疚——当年诛仙剑下，若不是他，她怎会魂飞魄散？再是久别重逢的悸动，那是藏在心底十年、从未敢轻易触碰的执念，最后却化作物是人非的刺痛。她变了，不再是那个会缠着他喊“小凡”、会调皮捣蛋的鬼王宗大小姐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天看着来人，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他上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对着碧瑶微微抱拳，语气平和温润，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客气：“碧瑶姑娘，十年未见，风采依旧，依然如此明艳动人。”

碧瑶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极淡，如同水面掠过的涟漪，转瞬即逝，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疏离与自嘲。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李天身旁，落在苏清瑶身上——那姑娘早已绷直了身体，素白的脸上带着警惕，握着雪珩剑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少侠这话可说不得。”碧瑶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几分轻慢的调侃，“苏姑娘可还在旁边听着呢，这般夸赞旁人，万一惹得佳人不快，小女子可担待不起。”

她语气微顿，笑意敛去，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几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另外，李少侠，请称呼我为——无情公子。”

三个字落下，如同一块冰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说着，她那清冷如刀的目光，终于转向了自她出现后便一直低着头的张小凡。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又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衣衫，看清他心底的想法。

张小凡感受到那道目光，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酸楚与愧疚。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如今却覆着寒冰的眸子，仿佛只要一抬头，所有的伪装都会土崩瓦解。

一旁的曾书书早已惊得跳了起来，手指着碧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无情公子？！你是魔教三公子中最神秘的那个无情公子？这……这怎么可能？”

他早就听闻魔教有三位公子，秦无炎狠辣，金瓶儿妖娆，而这位无情公子最为神秘，行事诡谲，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却没想到，竟是昔日那个灵动娇俏的碧瑶！

碧瑶（无情公子）并未理会曾书书的惊呼，仿佛没听到一般，目光依旧紧锁着张小凡，像是在等待他的反应，又像是只是在确认着什么——确认这个让她魂牵梦萦、又让她恨之入骨的人，如今是否安好。

李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轻叹一声。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他暗道这世界线的修正力果然不容小觑，该相遇的人，无论隔了多久，绕了多远，终究还是会相遇。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洞悉一切的笑容，开口打破了这份凝滞的沉默：“无情公子也罢，碧瑶姑娘也罢，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无关紧要。今日既然你开口求情，这个面子，我给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旁边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周一仙，以及正好奇打量碧瑶的小环，对碧瑶道：“不过，此地毕竟是凶险的死亡沼泽，瘴气弥漫，毒虫异兽遍布，前途未卜。这位周前辈和他的孙女小环，是在下的朋友，他们修为不高，独自在此地行走，恐有诸多不便。不知无情公子可否行个方便，派遣一位麾下修士，沿途照拂一二，确保他们安全离开这片险地？”

碧瑶目光微闪，抬眸看向李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李天竟会为了两个不相干的江湖术士，向她开口求助。

“哦？李少侠想让我派人保护他们？”她沉吟片刻，眼底的讶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玩味，“李少侠今日手下留情，放过我这些不成器的属下，这份人情，我本该还。只是不知，少侠看中了我麾下哪位？”

李天微微一笑，语气笃定，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听闻，昔日炼血堂的野狗道人，如今正在无情公子麾下效力？此人虽出身魔教，却尚有几分底线，且忠心护主。不知可否请他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碧瑶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野狗道人投靠于她，此事极为隐秘，知晓者寥寥无几，就连鬼王宗内部，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她深深看了李天一眼，目光中带着探究，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沉睡了十年后苏醒的男子：“李少侠沉睡十年，与世隔绝，醒来后对这天下事，竟还是如此了如指掌。这份情报网，真是令人佩服。”

她不再多问，也不问李天为何偏偏选中野狗道人，转头对身后浓淡不定的瘴气阴影处，淡淡吩咐道：“野狗，出来吧。”

“是！公子！”

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谄媚，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话音未落，一道瘦小的身影从瘴气中快步走出。那人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劲装，身材干瘪，相貌有些丑陋，颧骨高耸，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眼神却透着股狠厉与忠诚。正是昔日炼血堂的野狗道人。

他对着碧瑶恭敬地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敬畏：“属下在。”

“从今日起，你的任务便是护持这位周老先生和小环姑娘的安全。”碧瑶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至他们离开死亡沼泽，或是明确表示无需保护为止。记住，见他们如见我，不得有丝毫懈怠，更不能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否则，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定不辜负公子所托！”野狗道人重重叩首，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周一仙和小环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护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周一仙嘿嘿一笑，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一脸坦然地受了这份保护，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对着李天拱了拱手：“多谢李少侠费心了。”

小环则好奇地歪着小脑袋，先是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野狗道人，又看了看神色清冷的碧瑶，最后看向笑容温和的李天，大眼睛里满是感兴趣的神色，小声嘀咕道：“这个无情公子，和李大哥好像很熟呢。”

李天见状，再次对着碧瑶拱手行礼，语气比之前真诚了几分：“多谢无情公子成全！李某感激不尽。”

碧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眼底的复杂情绪早已被冰冷覆盖。她不再多言，也不再看张小凡一眼，转身便欲离去。绿色的衣裙在灰暗的沼泽背景下，划出一道决绝而孤冷的弧线，如同一只断翅的蝴蝶，毅然决然地飞向远方。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再次飞快地掠过那个始终低着头的身影。那一眼，快得如同错觉，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痛与怅惘，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彻底覆盖，不留一丝痕迹。

“我们走。”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波澜。随着她的话音，剩余的魔教弟子纷纷起身，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迅速消失在浓郁的瘴气之中。那清脆的合欢铃声，也渐渐远去，最终被沼泽深处传来的异兽嘶吼所淹没。

直到那铃声彻底消失，瘴气重新合拢，遮住了那抹碧色的身影，张小凡才仿佛脱力一般，缓缓抬起了头。他望着碧瑶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如同失去了魂魄，久久无言。十年的思念，十年的愧疚，十年的等待，在今日的重逢中，化作了无尽的迷茫与痛苦。

李天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无需多言，却胜过千言万语。他转头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该出发了。”

曾书书看着张小凡失魂落魄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陆雪琪依旧清冷，只是目光在张小凡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沼泽深处，天琊剑的蓝光愈发清冽。苏清瑶走到李天身边，轻轻握住他的衣袖，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五人身影渐渐踏入瘴气弥漫的死亡沼泽，身后留下的，是未尽的旧缘与难解的情愫。新的旅程，伴随着旧日情感的涟漪，正式踏入了这片神秘而危险的绝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