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是明经科进士出身,后在礼部任礼部尚书,对外宣以礼法治世,广开府学,收纳了诸多学子,但王家门第高,前来求学的皆是簪缨世家门阀贵族,程仲屹与卢应骁皆在其中。
王丞相的学问是做的好,可学问做的好,不代表做人就好,他顽固执拗,心胸狭隘,过重礼教,不变通,将门第阶级看得颇重。
寒门立志,向来九死一生,偏王相毅仗着身居高位,在礼部滥用私权,于科举事宜中暗箱操作,大量提携世家子弟,压制寒门学子,生生断了那些寒门学子的青云之路。
起初,程仲屹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门第之间有悬殊,自然人与人之间也会有差距,礼教之下,有律有规,才成方圆。
直到后来,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寒门学子,一个个开始愤世厌世,在书肆、在酒楼、抨击各大世家,一篇篇尖酸刻薄的文章横空出世,传阅在长安的街头巷尾,寒门与世家之争已是到了水深火热,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些寒门学子又岂是掌握天下大半权富的世家门阀的对手?
一场门第之争终是见了血,王家的庶子在酒楼里折辱河西的寒门士子,这位寒门出身的士子是今年乡试河西的案首,前途无可限量,他是河西寒门庶族举全族之力培养的家族希望。
天之骄子不堪屈受纨绔草包的胯下之辱,带着不甘与愤怒吊死在了国子监的大门外。
一张血字讨罪书,控诉着世道不公!——‘枉读圣贤误年华,空谈报国欺君死,满纸仁义皆荒唐,杀尽世间寒门子!’
春闱在即,一身白衣的士子挂在了料峭春寒的冷风中,僵硬的双脚随着寒风来回摇晃。
他的死像是一滴冷水砸进热油锅里,火星爆溅,那些寒门学子积压已久的愤怒,如山崩地裂般势不可挡,他们烧了礼庙、砸了国子监,还跪在金光门外以死明志。
看似是一场闹剧,实则是寒门与世家的殊死较量。
吏部尚书刘岩刘大人带头上书,要求彻查礼部承办科举事宜,程皇后也破例参议朝政,连传口谕,安抚广大寒门学子,重设恩科事宜。
王相毅被口诛笔伐,不得已辞官回家,先帝不愿得罪王家,只将王相毅调去了泸州。王相毅心胸狭隘,又睚眦必报,此事就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尖刺,唯有将刘岩与程皇后除之后快,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隐忍多年,潜心谋划,终于铲除了刘岩,而后又借着先帝的猜疑灭了程家。
当年他们赢了又如何?
如今还不是死的死,灭的灭,他王相毅依旧是最后的赢家。
“程仲屹,你没死!老夫就知道你还活着,你以为你回了京,就能复仇雪恨,为程家洗刷冤屈,做梦!即便你洗刷了冤屈又能如何?该死的都死了......”王相毅还是一眼认出了程仲屹,这曾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石中玉只是隔着牢门静静地看着自己昔年的老师,眼神中全是对他的不屑与可怜,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准备再说什么。
“你以为你用王行简就能扳倒老夫?痴心妄想!即便王行简查到了真相又能如何?无论他怎么做,他依旧姓王!”王相毅凶相毕露,像是阴曹地府里的恶鬼。
石中玉依旧沉默不语,牢房中只有王相毅沙哑的怒吼声,再无其他声响,这样的王相毅彻底失去了他苦心维持的体面。而石中玉的沉默像是一把利刃悬在王相毅的心头,他看不透这人的心思,一丝慌乱由心而生。
“你说话!你到底要做什么?!”王相毅双目怒赤,声声质问着。
“走吧。”石中玉对着卢应勉说道,而后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嘶声歇底的王相毅。
卢应勉跟在石中玉后面,嘀咕道,“那王行简会不会查证当年的事情?我心里也没谱......”
“哼......他最在乎的是什么?”石中玉问道。
“王家的地位和声誉啊!”卢应勉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嗯......无论王行简查不查,只要他坐在盐铁转运司里,王家就脱不开关系......”
卢应勉低头沉思了一会,还是没想明白。
“杀人容易,诛心难,对付王相毅必须诛心......”石中玉慢悠悠的出了大理寺,刚一出门,就看见一驾不怎么起眼的马车停在路对面,车窗大开,只挂着一层纱帘,叫人瞧不清里面坐着何人。
石中玉瞥了一眼那驾马车,身形一顿,而后冷眼扫向卢应勉。
卢应勉自知理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殿下非要来,我官小,拦不住......”
石中玉冷哼一声,脚下生风,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等石中玉离开后,只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哀叹声,而后车轮滚动,向前驶去,与快要消失在街角的石中玉背道而驰。
——
外放为官的王行简在任上接到了朝中的调令,让他不用回京述职,直接去扬州盐铁转运司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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