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大叶片,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磐”和“爪”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抬着依旧虚弱但已恢复意识的“岩”,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小心。
张炁跟在后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也分神留意着前方四个土着的身影和他们的语言。
“狩”长者走在最前面,手中那根镶嵌着野兽牙齿的木杖不时拨开垂落的藤蔓,他偶尔会回头看一眼担架上的“岩”,然后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像是在询问情况。“磐”和“爪”则会低声回应,音节简单而重复。
张炁努力地倾听着,试图从这些破碎的音节中捕捉到任何可能的规律。
他发现“狩”在指代某种坚硬、巨大的岩石时,会发出“隆”的音;在催促加快速度时,会发出“喀”的音;而当一只色彩斑斓、拳头大小的毒虫从树上掉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时,他们几乎同时喊出了一个带着警惕和厌恶意味的音节——“扎”!
这似乎是那种毒虫的名字,或者泛指所有令人厌恶的小型毒虫。
张炁默默地在心中记下:“隆” - 石头,“喀” - 快走,“扎” - 毒虫。
语言的学习,就在这点点滴滴的观察和猜测中开始了。他知道,要想真正融入,甚至在这个群体中获得地位,攻克语言关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路途比想象中更远。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林间的光线变得幽深难测,各种夜行生物开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狩”抬起手,发出了一个低沉音节,队伍立刻停了下来。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越来越浓的黑暗,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指了指旁边几块依靠在一起的巨大岩石,那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相对隐蔽的凹陷。
“乌拉!”他指了指那岩石凹陷,又指了指地面,示意在此过夜。
“磐”和“爪”小心翼翼地将担架放下,然后立刻开始分工合作。“爪”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皮囊里掏出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围绕着休息地撒了一圈。那粉末散发出一种刺鼻的、类似于硫磺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显然是用来驱赶蛇虫和某些嗅觉灵敏的野兽的。
而“磐”则熟练地收集周围的枯枝落叶,堆在一起。他并没有使用张炁熟悉的钻木取火,而是从怀里掏出两块一黑一白的奇特石头,用力相互敲击。
咔嚓!咔嚓!
几次碰撞之后,几点明亮的火星溅落到干燥的引火物上,很快便冒起了青烟。“磐”小心地俯身吹气,橘红色的火苗终于升腾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带来了宝贵的温暖。
张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忖:他们有自己的取火方式,有驱兽的药物,有明确的分工协作。这绝非浑浑噩噩的野兽,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文化和生存智慧的原始文明。
“狩”从另一个皮袋里拿出白天剩下的烤肉,分给大家。他也给了张炁一块。肉已经冷硬,腥味更重,但张炁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虽然对方听不懂),慢慢咀嚼着。他现在急需能量,没资格挑剔。
吃完东西,夜色已深。双月(张炁注意到天空升起了两轮月亮,一银白,一微蓝)的光芒透过林隙洒下,带来些许朦胧的光亮。
“岩”在火堆旁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许多。“磐”和“爪”负责守夜,一人盯着一个方向,眼神在火光映照下如同警惕的豹子。
张炁毫无睡意。他靠着冰冷的岩石,目光落在对面“狩”长者的脸上。火光跳跃着,映照着他脸上那神秘的白色纹路和深邃的皱纹。
“狩”似乎也在观察他。两人目光偶尔相遇,都没有立刻避开,带着一种无声的探究。
张炁决定主动尝试沟通。他指了指自己,清晰地说道:“张—炁。”然后,他指向“狩”。
“狩”长者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狩。”
张炁点点头,又指了指地上的石头:“石头。”然后他期待地看着“狩”。
“狩”沉默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张炁的意图,他用木杖敲了敲旁边的岩石,发出了那个张炁白天听过的音节:“隆。”
“隆……”张炁重复了一遍,发音有些生涩。
“狩”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他又指了指燃烧的火堆。
张炁立刻说:“火。”
“铎!”狩发出了一个短促有力的音节。
“铎……”张炁再次跟读。
就这样,一场跨越世界的、笨拙而艰难的语言教学,在寂静的洪荒夜晚,围绕着跳跃的篝火,悄然展开。
张炁指着水袋:“水。” “凙”狩回应。 指着天空的月亮:“月亮。” “煞埃”(似乎是对那双月的统称) 指着自己的眼睛:“眼睛。” “穆”
过程极其缓慢。很多音节的发音对张炁来说非常拗口,需要反复练习。而“狩”似乎也很有耐心(或者说,他对张炁这个能救人的“奇物”抱有极大的兴趣和容忍度),一遍遍地纠正,或者用动作和实物辅助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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