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的车子带着一路烟尘,疾驰入高家湾,最终一个利落的刹车,稳稳停在了厂区办公室门口。他推开车门,午后的热浪混合着泥土和作物发酵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厂区里异常安静,与往常机器运转、人声交织的景象截然不同,一种压抑的、暴风雨过后的沉寂笼罩着这里。几个工人远远地站着,交头接耳,看到高伟下车,立刻噤声,目光躲闪中带着几分敬畏和探寻。
高伟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径直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父亲高长海坐在靠门的沙发上,眉头紧锁,一个劲地抽着烟,烟雾缭绕,更添几分愁闷。另一边,王春兰和高慧敏隔着一张办公桌,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背对着背,仿佛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壁。王春兰头发有些凌乱,眼眶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身体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微微颤抖。高慧敏则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不忿的样子,嘴角向下撇着,衣服前襟有些皱巴,显然刚才的撕扯留下了痕迹。
高伟扫视一圈,心里微微一动,岳母张桂莲不在场。这位精明的老人,显然深知这种场合自己作为高慧敏的婆婆在场会非常尴尬,选择了回避,这是她的智慧,也让高伟少了一重顾虑。
“爸,春兰,嫂子。”高伟开口,声音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先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在她们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语气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就事论事的冷静:“都没什么事吧?脸上、身上没抓伤吧?用不用去村卫生所看看,包扎一下?”
高慧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没好气地说:“没事!死不了!”
王春兰听到高伟的声音,一直强忍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她抬起头,看着高伟,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她那委屈、无助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让高伟心里狠狠一揪。
高伟看着王春兰,眼神柔和了些,流露出清晰的关心和歉意,他轻声说:“春兰,没事了,我回来了。” 这句简单的安慰,去掉了“姐”的称呼,显得更为直接和带有工作关系中的安抚意味,却让王春兰的泪水流得更凶了,仿佛所有的委屈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高伟没有再多安慰,现在不是时候。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高慧敏,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份量:“嫂子,在厂里,春兰是生产主管,是领导。她的工作就是管理生产,包括安排任务、检查质量、纠正问题。你在这里上班,就得听她的安排和管理。这是规矩。”
高慧敏一听,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猛地转过头,指着王春兰尖声道:“我听她的?她算老几?她凭什么骂我是老鼠屎?!有这么当领导的吗?说话这么难听!我就是不服她!凭什么让我听一个外人的!”
王春兰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反驳,高伟抬起手,做了一个温和但坚决的制止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高慧敏身上,语气加重了几分:“嫂子!‘老鼠屎’这话是重了,春兰情绪激动,说话欠妥,我代她向你道歉。” 他先退一步,稳住对方,但话锋随即一转,变得异常严肃,“但是,你不服管理,顶撞上司,甚至在厂区里动手打架!这是什么性质?你这是带头破坏厂里的规矩!你想过没有,今天你开了这个头,以后春兰还怎么管别人?其他工人有样学样,这厂子还干不干了?咱们是一家人,你更应该带头遵守规矩,支持春兰的工作,而不是给她拆台、添乱!”
高伟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也给她一个台阶:“你要是对工作安排、对工资待遇有意见,可以私下找我谈!咱们关起门来,什么话不能说?你看我爸,我让他看大门,他有没有半句怨言?有什么想法,咱们可以沟通!但你选择在厂里闹这么一出,影响多坏?你想过没有?”
高慧敏被高伟一连串的质问噎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但眼神里的不服气丝毫未减。
高伟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光讲道理是没用了。他必须快刀斩乱麻,表明态度。他脸色一沉,做出了最终决定,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嫂子,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在这里,春兰没法开展工作,厂里的风气也会被带坏。你收拾一下行李,现在就跟我回城里去。这里的工作,你先不用干了。”
“什么?!”高慧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蹭”地一下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愤怒,“高伟!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让我走?!明明是她的错!你偏心!不公平!我不走!我偏不走!” 她开始撒泼,试图用胡搅蛮缠来对抗。
高伟面对她的咆哮,反而更加冷静了,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最终裁决意味的语气,清晰地说道:“这件事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春兰说话方式有问题,我会和她谈。但你不服从管理、动手打人,性质更严重!必须处理!你先跟我回城,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不再看高慧敏,而是转向一旁因为高伟的决定而愣住、情绪复杂的王春兰,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安抚和交代的意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