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68章 未愈的裂痕

沉重的防爆闸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锈痕执行者”的嘶鸣、“清道夫”突击艇的引擎轰鸣以及“屠夫”那令人胆寒的咆哮，连同爆炸的余波，一并隔绝在外。世界骤然陷入一片绝对的、压抑的死寂与黑暗之中。只有众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隧道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紧绷的神经。

冰冷的、带着浓重霉味和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涌入肺部，刺激着感官。黑暗中，林薇薇指尖那点微弱但纯净的白色光芒再次亮起，如同风中残烛，勉强驱散了咫尺之间的黑暗，映照出众人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脸。

“纪年！纪年！”林薇薇第一时间扑到瘫软在地的纪年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掩饰的恐慌。她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起纪年的脸，指尖的白光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的状况。纪年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眉头因痛苦而紧锁，鼻孔和嘴角残留着已然凝固的血痕，呼吸微弱而紊乱。

“他怎么样？”冷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依旧清冷，但若仔细分辨，能听出一丝极细微的紧绷。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迅速移动到闸门附近，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同时举起能量手枪，警惕地指向漆黑的隧道深处，以防万一。

“他的意识…非常混乱…像是被无数碎片冲击过…”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的“灵子手术刀”能力在感知伤势方面同样敏锐，“心轨之力透支严重，还受到了那股混乱灵子场的强烈反噬…需要立刻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冷月的方向，无助地问道：“冷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一声下意识的“冷月姐”，让黑暗中冷月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对巴顿中尉下令：“中尉，检查隧道结构，评估安全性。阿基姆，辨认方向，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清道夫’很可能有办法追踪进来。”

“是！”巴顿中尉强打精神，和那名士兵一起，借助林薇薇的微光，开始检查四周的岩壁和地面。阿基姆则慌忙从怀里掏出那个破旧的探测仪，手忙脚乱地调整着，仪器的屏幕发出黯淡的、断断续续的光。

“隧道…是单向的，坡度向下…空气流动微弱，但…是活的，应该…有出口。”阿基姆结结巴巴地汇报，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引起回响，更添几分诡异。

冷月这才走到纪年身边，蹲下身，冰蓝色的眸子在微光下审视着他的情况。她伸出手，似乎想探一下纪年的脉搏，但手指在即将触碰到他手腕的瞬间，又微不可察地缩了回来，只是对林薇薇说：“你照顾他。巴顿中尉，制作简易担架，我们轮流抬他走。不能停留。”

她的安排冷静、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稳住了有些慌乱的人心。但林薇薇却敏锐地感觉到，冷月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刻意的、比平时更加冰冷的疏离感。是因为刚才自己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声“姐”，还是因为…纪年为了救大家而受的重伤，让她再次筑起了心防？

林薇薇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冷月及时救援的感激，有因自己可能“连累”了纪年的愧疚，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因冷月此刻的“冷静”而产生的细微委屈。她抿了抿嘴，没有再多说，只是更专心地用微光滋润着纪年受损的心轨，低声道：“纪年哥，坚持住…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简易担架很快用找到的废弃金属管和众人身上较厚的外套绑扎而成。巴顿中尉和那名士兵抬着昏迷的纪年，林薇薇在一旁举光照明并随时关注纪年的状态，阿基姆紧张地在前面带路，冷月持枪断后，一行人沉默地在黑暗、潮湿、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中艰难前行。

被反绑双手的埃尔文技术官默默跟在队伍中间，他低着头，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飞速计算着什么，偶尔抬眼扫过昏迷的纪年和紧张带路的阿基姆，嘴角会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隧道蜿蜒向下，地势越来越深。空气愈发冰冷，岩壁上的渗水结成了薄冰，脚下也开始出现滑腻的苔藓。除了脚步声和喘息声，只有阿塔终端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系统自检音。

【阿塔：系统自检完成…核心功能受损17.3%，主要因管理者意识过载引发连锁反馈…被动扫描模式维持中，环境灵子污染指数持续偏高，建议尽快脱离…】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更漫长的时间，担架上的纪年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看到了林薇薇那写满担忧和泪痕的俏脸，以及她指尖那点令人安心的白光。

“纪年哥！你醒了！”林薇薇惊喜地低呼，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次是喜悦的。

听到声音，走在前面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关切地围拢过来，连断后的冷月也快步上前了几步，虽然依旧持枪警戒，但目光也落在了纪年脸上。

“我…没事…”纪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头痛欲裂，心轨能力如同干涸的河床，稍微一动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他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想抬手擦掉林薇薇的眼泪，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别乱动，你透支太严重了。”林薇薇连忙按住他，声音温柔。

纪年的目光越过林薇薇，看向站在稍远处的冷月。四目相对，冷月冰蓝色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她只是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醒了就好。保持体力。”

纪年心中微微一叹，他能感觉到冷月那层冰壳似乎比之前更厚了。是因为身处绝境的压力，还是因为…别的？他想起了昏迷前，冷月硬抗“执行者”攻击救下林薇薇的那一幕，也想起了苏茜透露的关于“清道夫”和“记忆扒手”的关联。

“我们…在哪里？”他虚弱地问。

“在苏茜说的维护隧道里，”巴顿中尉接口道，语气沉重，“多亏了你小子，我们才捡回一条命。不过，现在还没完全脱险。”

纪年点了点头，努力集中精神，尝试调用一丝微弱的心轨感知周围环境。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混乱，充满了陈旧、衰败的气息，但在这片混沌中，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微弱、却与“钥匙”和冷月隐隐共鸣的波动，似乎来自隧道的更深处。

“阿塔…”他在心中默念。

【阿塔：管理者，您终于苏醒了。根据被动扫描数据，该隧道为齿轮联盟中继站的紧急维护与物资输送通道，深度约地下350米，正持续向东南方向延伸。检测到前方约1.7公里处，有轻微的能量波动和…非自然结构回波。与‘钥匙’及冷月长官的灵子签名关联度提升至1.2%。】

有发现！纪年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强烈的眩晕。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进行深入探索。

“休息…十分钟…”他艰难地说道，“然后…继续前进…前面…可能有发现…”

冷月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只是对巴顿中尉说：“中尉，安排警戒。其他人原地休息，补充水分。”

短暂的休息时间，气氛却并不轻松。林薇薇细心地给纪年喂水，用白光继续温养他的心神。巴顿中尉和士兵抓紧时间检查装备，阿基姆则忧心忡忡地摆弄着他的探测仪。埃尔文靠坐在岩壁边，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什么。

冷月独自站在隧道边缘，面朝来时的方向，背影在微光中显得格外孤直。她似乎能感觉到纪年落在她背上的目光，但她没有回头。

纪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翻腾。苏茜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回响。“应用科学部”对林薇薇能力的渴望，冷月特殊的身世，还有那纠缠在一起的“记忆扒手”与“清道夫”…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的阴谋，而他们，正身处这个阴谋漩涡的中心。

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解开这些谜团，保护身边的人。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冷月，那个外表冰冷、内心却可能承载着更多秘密和痛苦的女人。他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保护。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身份的谜团和组织的对立，还有林薇薇那充满依赖和情意的目光，以及他自己那看似轻浮、实则同样充满不确定性的心。

十分钟很快过去。

“该走了。”冷月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纪年，还能坚持吗？”

纪年点了点头，在巴顿中尉和士兵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身，示意可以继续前行。

队伍再次启程，沉默地走向隧道深处那未知的黑暗。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担忧、恐惧、希望、猜疑…交织在一起，在这条仿佛通往地心的隧道中，默默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