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4章 锈蚀天堂的哀鸣

纪年在迷宫般的下水道系统中疾行，阿塔通过骨传导耳机为他导航。

【左转，第三个检修梯上去，出口就在废弃的通风井道里。扫描显示上方安全。】

纪年按照指示，爬上锈迹斑斑的铁梯，推开一道沉重的格栅，一股浓烈的铁锈、臭氧和陈年尘埃的气味涌入鼻腔。他翻身而出，落入一个广阔而黑暗的空间。

这里就是“锈蚀天堂”废弃数据港。曾经繁忙的数据交换中心如今只剩下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服务器机柜残骸，密密麻麻的线缆如同枯萎的藤蔓从天花板上垂落。只有零星几个应急指示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勉强勾勒出空间的轮廓，更多的区域则被深沉的黑暗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频的、仿佛无数幽灵哭泣的嗡鸣，那是残存设备仍在徒劳运转的悲歌。

这里的心轨环境极其诡异。大部分区域是死寂的、空洞的灰白，如同情感沙漠。但在某些角落，却残留着强烈而扭曲的情感印记——极度的恐惧（刺眼的惨白）、疯狂的挣扎（混乱的暗红）、以及被剥离时的绝望（撕裂状的深紫）。这些心轨碎片如同凝固的血液，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暴行。

【安全屋在你右手边两百米，那个标着‘07区维护间’的地方。门锁我已经搞定了。】 阿塔说道。

纪年压低身形，借助阴影的掩护快速移动。就在他接近维护间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传入他的耳中，伴随着的，是一条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的淡蓝色心轨，从前方的巨型服务器阵列后面传来。

他心中一紧，示意阿塔保持静默，悄悄摸了过去。

绕过冰冷的金属柜体，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脏兮兮连衣裙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肩膀不住地颤抖。她的心轨像风中的残烛，光芒黯淡，核心处缠绕着一团不祥的、正在不断侵蚀她情感的暗影——那是“记忆扒手”留下的“污染”痕迹。

女孩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眼泪在满是污垢的脸上划出两道痕迹。“……谁？不要……不要拿走我的……”她语无伦次，身体向后缩去。

纪年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无害：“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拿走你的任何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心轨散发出平静、安抚的微光（柔和的浅金色），如同温暖的烛火，轻轻靠近那条淡蓝色的、颤抖的心轨。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恐惧似乎减弱了一丝。纪年慢慢靠近，在她面前蹲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他们……他们被带走了……白色的衣服……好可怕……”女孩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我躲起来了……但是……但是我感觉……感觉自己在消失……”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淡蓝色的心轨正被那团暗影不断蚕食。

纪年眼神一凛。这女孩是“记忆扒手”的受害者，而且正处于情感被持续剥离的过程中！必须立刻阻止！

“看着我，孩子。”纪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柔和力量，“看着我眼睛里的光。我会帮你，帮你把不好的东西赶走。”

他集中精神，瞳孔深处仿佛有微小的彩色星河开始旋转。他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彩色光丝，缓缓靠近女孩的额头。这不是物理接触，而是他的心轨能量在尝试进行“编织”与“修复”。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侵蚀性暗影的瞬间——“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数据港的死寂！一颗子弹擦着纪年的耳畔飞过，狠狠击打在他身后的服务器机柜上，溅起一溜火星！

“离那孩子远点！”一个冰冷、熟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纪年猛地回头，只见冷月站在不远处一个高起的平台上，手中的能量手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她依旧一身笔挺制服，在惨绿的光线下如同降临黑暗世界的审判官。她那银灰色的心轨在此地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劈开混沌的利刃。

而在她身后，数名全副武装的探员正迅速散开，形成包围态势。

纪年的心沉了下去。她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那女孩被枪声吓得尖叫一声，那团暗影的侵蚀速度陡然加快，淡蓝色的心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

“你在干什么？！”纪年对着冷月低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你没看见她正在被……”

“我只看见一个高危嫌疑犯，正在对一个无辜受害者使用未知手段。”冷月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她一步步从平台上走下，枪口依旧稳稳对准纪年，“立刻放弃抵抗，双手抱头！”

纪年看着女孩迅速萎靡下去的心轨，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冷月和那些探员，一股怒火混合着焦急直冲头顶。他知道，解释是徒劳的，冷月只相信她看到的“事实”和“数据”！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女孩在自己面前变成“情感空洞”！“阿塔！”纪年对着通讯器低喝，“执行‘眩光’计划！现在！”

“收到”！

刹那间，整个“锈蚀天堂”数据港所有残存的指示灯、应急照明灯、甚至那些废弃屏幕，全部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同时，一阵尖锐刺耳、能扰乱人类神经的高频噪音通过残留的广播系统响彻整个空间！

“啊！”

“我的眼睛！”

“通讯受到干扰！”

探员们瞬间陷入混乱，纷纷捂住眼睛和耳朵。就连冷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干扰，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银灰色的心轨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就是现在！

纪年不再犹豫，他猛地扑向那个女孩，无视了冷月的警告。他的指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彩色光芒，如同织网的蜘蛛，精准地刺入那团侵蚀女孩心轨的暗影！

“给我……断开！”

他低吼着，强行以自己的心轨能量为桥梁，将那团如同附骨之疽的暗影从女孩淡蓝色的心轨上“剥离”！一股冰冷、污秽、充满恶意的能量顺着他构建的连接反噬而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松手！

女孩发出一声如同解脱般的微弱呻吟，眼中恢复了片刻清明，随即软软地晕倒在地。她那条淡蓝色的心轨虽然依旧微弱，但已经摆脱了暗影的侵蚀，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而纪年，因为强行剥离和精神反噬，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大脑如同被无数根针扎般剧痛。

强光和噪音效果开始减弱。

冷月适应了光线，她甩了甩头，恰好看到纪年因脱力而半跪在地，以及那个晕倒的女孩。她看不到心轨的剥离过程，只看到纪年扑向女孩后，女孩便晕倒了。

她的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点，银灰色的心轨爆发出凛冽的寒意。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举枪快步上前，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名为“愤怒”的情绪波动。

纪年抬起头，看着冲过来的冷月，想解释，却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能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女孩，又摇了摇头。

但在冷月看来，这无疑是狡辩和畏罪的表现。

她冲到纪年面前，冰冷的枪口直接抵住了他的额头。

“纪年，你被捕了！”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次，你无路可逃。”

纪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仿佛凝结着寒冰的眸子，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金属冰冷触感，心中一片冰凉。他耗尽力量救下了女孩，换来的，却是更深的误解和冰冷的枪口。

而在他因反噬而异常敏锐的感知中，他能清晰地“听”到，在数据港更深、更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数个充满恶意的心轨，正如同潜伏的毒蛇般，窥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记忆扒手”……还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