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心轨 第56章 抉择

锈蚀峡谷的晨光，透过中继站破败的顶棚缝隙，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缓慢浮沉的金属尘埃。战斗的喧嚣已然远去，只留下死寂，以及弥漫不散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臭氧的冰冷气味。

纪年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金属支柱，缓缓坐倒在地，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呕吐。与织网者意识的强行连接，如同将他的大脑投入了狂暴的离心机，此刻虽已脱离，但那庞杂、痛苦记忆的残响仍在撕扯着他的神经。他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刺痛。

“纪年？”林薇薇的声音带着担忧，她顾不上自己的虚弱，快步来到他身边，指尖泛起纯净柔和的白色光芒，轻轻点在他的额角。

一丝清凉温和的气息渗入，如同炎夏的甘泉，有效抚平了精神层面的灼痛。纪年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抬眼对上林薇薇关切的目光。“我没事…只是有点…超载。”他勉强笑了笑，注意到林薇薇脸色同样苍白，显然维持“灵子手术刀”的净化效果对她消耗极大。

“她…怎么样了？”林薇薇低声问，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已经软化、如同失去生命般垂落的金属触须。

“暂时平静了。”纪年声音沙哑，望向中继站深处那片依旧残留着微弱幽蓝光芒的区域，“薇拉…或者说，织网者意识中属于‘薇拉’的部分，在得知林守恒的遗言后，陷入了某种…停滞。但那个‘守恒之眼’的标记，能量很微弱，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他没有说的是，通过心轨，他仍能感受到那片深渊底层，疯狂与理智如同岩浆与冰层般在激烈冲撞，短暂的平静下，是更令人不安的暗流。

另一边，冷月确认中继站入口暂时安全后，走向那两名受伤的北境士兵。她蹲下身，熟练地检查其中一人手臂上崩裂的伤口，用自己的急救包进行重新包扎。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冰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波，但纪年却能通过心轨，捕捉到她内心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在他与林薇薇互动时，那瞬间闪过、又被迅速压下的细微波澜。

“谢谢，长官。”士兵忍着痛，低声道谢。

“叫我冷月就行。”她语气平淡，“雷恩指挥官的事，我很遗憾。他是真正的战士。”

士兵眼中涌起悲愤和坚定：“指挥官是为了我们…这个仇，一定要报！”

蛮牛靠坐在墙边，由另一名士兵帮忙处理胸前再度渗血的伤口。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哼都没哼一声。林薇薇见状，立刻过去，指尖白光流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将那些因他强行爆发而撕裂的伤口进行“微观缝合”。蛮牛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抚平着剧痛，他抬起头，看着林薇薇专注而苍白的侧脸，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谢了，丫头。”

林薇薇摇摇头，眼神坚定：“是我们该谢谢你，蛮牛哥。没有你，我们冲不破那些机械蜘蛛。”

凯在一旁摆弄着那个几乎报废的数据装置，试图从中提取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嘴里不时低声咒骂着晦涩的技术术语。阿塔的微弱蓝光在纪年怀中的终端上闪烁。

【阿塔：数据碎片整理中…确认包含部分“守恒之眼”的结构图谱及能量频率记录。关联信息提示，“初始代码”第二部分确由北境“守护者圣殿”保管。关于“沉默深渊”核心路径…数据损毁严重，无法修复。】

凯叹了口气，放弃般地放下装置，看向纪年：“伙计，看来想安全摸到‘沉默深渊’的老底，光靠织网者这边掉的渣是不够的。北境圣殿的那部分代码，可能是关键。”

纪年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伤痕累累但意志坚定的蛮牛，虚弱却眼神愈发清澈的林薇薇，沉默可靠如同磐石的冷月，还有那两名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北境士兵。伊恩紧紧靠着林薇薇，小手拽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依赖。

他知道，下一步必须明确。

“我们去北境。”纪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守护者圣殿’，拿到第二部分代码。”

两名北境士兵立刻表态：“我们知道路！虽然绕远，但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相对安全地穿越边境！”

蛮牛重重捶了一下地面：“俺跟你们走！找到代码，治好小涛，干死那帮混蛋！”

林薇薇也坚定点头：“我需要知道家族的真相…‘守恒之眼’或许能给我答案。”

冷月走到纪年身边，声音冷静：“北境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科技复兴会对‘钥匙’和‘摇篮’的态度暧昧。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凯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歉然的神情：“各位，恐怕我得在这里跟你们分道扬镳了。”

众人看向他。

“织网者苏醒，还有‘归一教’和‘全知之眼’掺和进来，这事儿太大了。我必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关于‘轴轮议会’可能残留的影响，尽快带回给我的…‘朋友们’。”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也许在北境，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一些潜在的支持。”

纪年深深看了凯一眼，没有追问他的“朋友们”究竟是谁，只是伸出手：“保重。谢谢你的帮助。”

凯与他用力一握：“也祝你们好运，‘钥匙’的持有者。记住，北境的风雪，不仅能掩盖足迹，也能埋葬秘密。”说完，他利落地背上行囊，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另一条管道的黑暗中。

短暂休整和补给后（从中继站残存的储备里找到一些还算可用的物资和武器），队伍准备出发。纪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幽蓝光芒残存的区域，心轨中，织网者那混乱而悲怆的余波依旧清晰可辨。

“轴轮议会…锻炉…”他心中默念着从连接中获得的关键词。齿轮联盟的覆灭，远比外界所知更加复杂。真正的敌人，或许不仅仅是疯狂的织网者，还有那些在覆灭中可能以另一种形式“幸存”下来，并依旧觊觎着“钥匙”的极端亡魂。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中继站破口时，阿塔的警示再次于纪年脑中响起，微弱却清晰：

【警告：检测到持续性的、极低强度的灵子标记信号，正附着在…林薇薇小姐的衣物纤维上。信号特征与“归一教”高级追踪单位吻合。建议…尽快清除。】

纪年瞳孔微缩，脚步一顿，目光瞬间扫向身旁对此一无所知的林薇薇和等待出发的众人:“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但出发前有件事必须马上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