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你们到了立场不死不休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已经认识那么久了,还结成了夫妻,老板,您会舍得吗?”
连岳星托着腮,思绪不知散去了哪里,她轻飘飘地回应:
“舍得与不舍得,又有什么意义?不怎么办。
“有些事双方都无法退步,发生了冲突就只能打起来呗,哪还能违背原则底线,顾忌夫妻情分?
“不过好歹是认识了万把年的老熟人了,如果我提前让他突然死掉,有些久远的回忆和故事就没人分享和讨论了。
“真要到不死不休、彻底翻脸的地步,至少也得等我玩腻了再说。”
镜泽全都听到了。
他与连岳星两人心知肚明,他全都听到了。
仙尊分明知晓连岳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心上人是个薄情的魔,魔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个坦坦荡荡、没有遮掩的狡猾混蛋。
可是他听闻了这些之后,还是非常难受。
心里沉甸甸的,非常非常难受,好像呼吸也有些困难。
心在痛,一定是魔爪狠狠拽住了他的心脏,要滴出血来。
但他最后还是一声不吭,低下头,继续缝制将要送给心上魔的礼物。
以灵力为针,携着天材地宝炼制成的灵丝,细致地叠绣出具有阵法作用的繁复纹路。
为魔头曾经的法袍缝制完最后一步,成就了他将要赠送给妻子的心意。
绛红主调的衣裳精致,随光影变幻而隐约显现泛着微光的神秘花纹,其上复杂的层次渐变足以迷花凡人的眼,暗色或浅白恰到好处地作衬,展露华贵与多彩。
颗颗精细打磨后的宝石光泽低调,镶嵌在衣衫中、点缀成全用作守护的阵法,衣衫外萦绕着一层云雾般的朱殷轻纱,披于裙摆处、装点在臂弯与衣袖间,在视线中堆叠出朦胧的玄色。
金玉衣带如浓墨重彩的一笔,收束了腰线,夺人眼目,与之相配的珠宝饰品全是仙尊亲手炼制的法宝。
整件法袍张扬不失格调,奢华不丢干练,是连岳星会喜欢的款式。
镜泽喜欢一个人,总是会这样不遗余力,想将自己能做到最好的给她。
可是作为魔头的连岳星,总是将这段关系看得透彻,从不刻意忽略那最真实、最残酷,始终悬在两人之间的未言之隐。
镜泽不知道此时是自己太过天真、不想面对现实,还是被魔头刻意戏耍了一番。
他或许这时真的很傻,可是他很难受,心好痛。
为什么他要与连岳星站在对立的角度?
内心不甘地发出疑问之时,浑身似有无形重担全压在他的肩上,麻木侵染的疼痛从脊背蔓延至了全身。
镜泽依旧低着脑袋,轻柔地叠好了衣裳,起身时有些踉跄,他强压下来体内紊乱的灵力,挥手就要赶出连岳星那偷窥的小分身,打算就此在书房内闭关。
果然,问题出现了!
连岳星瞬间出现,捏住了被仙尊灵力卷起来的小分身,一脸严肃地站在他的面前。
镜泽捂着胸口,又转而撑住偏头痛的脑袋,眼眶泛红地盯向魔头,气息不稳,眼白处攀上了委屈而愤怒的血丝。
他说不出重话,也不希望自己如此狼狈的姿态被人瞧去。只是指着书房门外,下了逐客令:“连岳星,你出去!”
“镜泽,你终于露出破绽了。”连岳星收回分身,反过来步步紧逼,探出神识想要细究其体内的情况。
但情绪激动的仙尊抵触任何探查,仿佛受伤的小兽竖起重重防备,企图赶走入侵者,在那儿无能狂怒。
他现在仍旧是合体期小圆满的修为,哪里比得过已经将修为扎实地压制在大乘期小圆满的连岳星?
魔头早就察觉出此人隐瞒了问题,如今终于暴露出来了!
镜泽一路往后退,被她逼至墙角,女人的手熟练地按上他的胸口,强制探查。
她知晓嘴硬的仙尊什么都不会说,那魔头便自己发掘真相!
仙尊依旧倔强,红着眼眶别过脸,长发垂下一缕挡在他的脸侧,显出一丝脆弱与疯感。
“你有心魔了?”连岳星虽是疑惑的语气,但事实就是如此,板上钉钉——
仙尊,有心魔了,而且异常强大。
这就是他无法恢复修为的真实原因。
镜泽被强行戳破了一直掩盖的真相,突然有些崩溃。
他猛地伸出手臂,紧紧困住连岳星,将头埋在了她的颈侧,原本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此时仿佛泄了气,脆弱地依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有温热的泪水随睫毛带起的痒意,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仙尊的破防打得连岳星措手不及,她愣了一秒,才安抚地轻拍几下男人的后背。
镜泽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恨意,绝望地问她:“我本可以隐藏得很好,连岳星,你为什么要戳穿我?”
魔头怜爱地抚上他的脸侧,轻柔地触及他眼角泪意,声音无尽温柔:“你累了吗?镜泽。”
仙尊深吸一口气,依旧靠于她的肩上,将自己的表情藏起,往日沉稳淡定的声线在此刻微微发颤:“我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何时有的心魔?”连岳星双手捧起他的脸,强制两人相对视。
镜泽的眼神躲闪,眨着睫羽上沾染的泪珠,音量极低:“近两千年的事……”
他恳求连岳星,“如果有一天,我入魔疯了,你杀了我,好吗?”
“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杀你呢?傻瓜。”连岳星为他拭去眼泪,“不要总想着去死。你我都应当带着坚强的信念,直至被别人杀死才对。”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伤害到曾经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不会让你伤害的。”
“如果我失去理智了呢?
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事我不敢掉以轻心,我怕入魔后无法再维系人类与你之间的平衡,导致这世界又变成一片战场和炼狱。”
仙尊依旧充满担忧。
“不要想那么多,有我在,不会出大问题。人族历史变迁并非你一人可以改变,我们只需顺其自然。”连岳星笃定的语气安抚到了迷茫的仙尊,她吻了吻男人的额头,“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仙尊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