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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杀胡口关城校场。
秋日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带着几分凉意。校场上，一万多精锐骑兵整齐列队，黑压压一片，如同钢铁洪流。
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战马整齐地排列着，不时打着响鼻，刨着蹄子。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片钢铁的海洋。
崇祯站在高台上，身披金色战甲，外罩龙纹披风，腰挎宝剑，英姿勃发。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将士们！崇祯的声音洪亮，在整个校场上回荡，朕知道，你们都是大明最勇敢的战士！你们是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今日，朕要亲自犒赏三军！
他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抬出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那些木箱堆成小山，银光熠熠。
每人五两银子，当场发放！不论官职高低，人人有份！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兵们欢声雷动，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关城的城墙都在颤抖。
五两银子，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相当于好几个月的军饷了。更何况，这是皇上亲自赏赐，当场发放，意义完全不同。
尤其是刚刚抵达的榆林骑兵，他们长期驻守西北，对抗蒙古，军饷经常拖欠，有时候几个月都发不下来。突然得到这样一笔丰厚的赏赐，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榆林的儿郎们！尤世禄策马来到榆林骑兵方阵前，拔出佩刀高举，阳光照在刀身上寒光闪闪，高声道，陛下如此厚待我们，我们该当如何？
为陛下效死！三千榆林骑兵齐声怒吼，声震天地，誓死报效！马革裹尸！
吼声如雷，惊得关城上的乌鸦纷纷飞起。
宣府骑兵、大同骑兵也不甘示弱，纷纷高喊：
为陛下效死！
为大明效死！
此战必胜！
崇祯看着这些激动的士兵，心中也是热血沸腾。他知道，只要给士兵们足够的尊重和待遇，他们就会为你拼命。
军心，已经彻底凝聚。
发完军饷，崇祯又高声说：诸位将士，此次出征，朕还有赏格！
校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竖起耳朵。
奋勇杀敌者，按人头论功，每斩敌一级，赏银十两！
立下大功者，朕亲自为你们请功，封官晋爵，光宗耀祖！
若有阵亡，朕以百两白银抚恤其家人，子孙可继承军职！
陛下圣明！士兵们再次欢呼，声音更加热烈。
崇祯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如同寒冬的北风：
但朕也有军令！临阵脱逃者，斩！不听号令者，斩！
军法如山，绝不姑息！
校场上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士兵们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
遵旨！众人齐声应道，声若雷霆。
很好！崇祯满意地点头，现在，全军养精蓄锐，在杀胡口休整待命。准备出征！
发完军饷，士兵们各自回营。
营帐中，到处都是兴奋的议论声。有的士兵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爱不释手，反复抚摸；有的已经在盘算，等打完仗回去，要给老娘买件新袄，给媳妇买条花布；有的在想，如果能立功，多拿些赏银，就能盖间新房，娶个媳妇了。
整个军营中充满了乐观和期待的气氛。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崇祯则登上关城，站在城楼上，眺望西北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满桂、曹文诏等将领都很疑惑：陛下这是在等什么？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为何还不下令出征？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远方的草原上突然扬起一阵烟尘，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报！有一队骑士向关城疾驰而来！了望台上的守城士兵大声报告，声音紧张。
众将立刻戒备，纷纷登上城头，手按刀柄。
会不会是林丹汗的探马？有人担忧地问。
不像，满桂举起千里镜望去，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人数不多，只有十几骑，而且……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讶：为首的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众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那队骑士越来越近，卷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如同金色的烟雾。大家终于看清了——为首的，真的是一位蒙古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身穿蒙古女子的华丽袍服，绣着精美的花纹，但已经满是尘土和汗渍。她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马鬃在风中飘扬，后面跟着十几个护卫，个个风尘仆仆，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圈红肿，美丽的脸庞憔悴不堪。白皙的手紧紧抓着缰绳，指节都发白了。
她冲到关城下，仰头对着城楼大喊，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我要见大明的皇帝！我要见皇上！快让我见皇上！
城头上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要不要放她进来？有人低声问。
万一是林丹汗派来的刺客呢？有人担心，女刺客，防不胜防。
崇祯站在城楼深处，看着城下那个哭泣的少女，神色复杂。他知道，自己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让她上来。崇祯挥挥手，声音平静。
陛下……曹化淳有些担心，上前一步。
无妨。崇祯说，应该是顺义王派出的人。
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少女策马冲进城内，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她顾不上周围戒备的士兵，顾不上那些明晃晃的刀枪，直奔城楼而来。
她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显然骑术不凡。就要冲向城楼，但立刻被几名御林铁卫拦住，长枪交叉横在她面前，寒光闪闪。
放开我！我要见皇上！少女挣扎着，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求求你们，让我见皇上！
让她过来。崇祯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平静而威严。
铁卫们对视一眼，缓缓让开了一条路，但依然紧紧盯着这个少女，只要她有任何异动，立刻格杀勿论。
少女踉跄着冲上城楼，看到那个身穿金甲、外罩龙纹披风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度非凡，不怒自威。她知道，这就是大明的皇帝。
你就是大明的皇帝？她喘着气问。
崇祯点点头，温声道：正是。你是何人？
少女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哽咽着说：
皇上，求求你，快救救父汗，救救归化城吧！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磕头，砰砰砰的声音让人心惊。额头很快就磕红了，甚至渗出血丝。
你是……曹化淳上前问道，声音温和。
我是顺义王的小女儿，娜仁别吉。少女抬起头，梨花带雨，在蒙古语中，就是公主的意思。
崇祯示意御林铁卫扶起她，温声问道：娜仁别吉，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不要急。
娜仁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地说，声音颤抖：
林丹汗……林丹汗调集了三万精锐，猛攻归化城！他先是在野战中击败了父汗联合右翼各部的援军，杀了好多人，抢走了无数牛羊和战马……
她抽泣着，泪水不停地流：然后，他的大军包围了归化城，昼夜不停地猛攻！虽然有大明的火器部队守城，我们一直守住了，但……但火药和铅弹快要用完了！城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崇祯，眼神中满是哀求：
父汗让我冒死突围出来，请皇上快快发兵救援！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顿了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声音更小了，如同蚊蚋：
父汗说……父汗说，只要皇上肯出兵救归化城，愿意将我……将我献给皇上为妃！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纷纷看向崇祯，又看看这位美丽动人的蒙古少女，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那个在京城流传甚广的话本小说《天子万里寻娇记》，说的是皇上为了救梦中情人，才御驾亲征。这个故事早就传到了边关，很多士兵都听过，甚至有人还买了话本反复看，当笑话讲。
难道……这个故事是真的？
难道皇上真的是为了这位蒙古美女，才亲自带兵来边关的？
一时间，众人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那几个一直跟着崇祯、赖着不走的朝廷御史，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难道竟是如此？御史们脑海中闪过了妲己、杨贵妃、褒姒等等代表红颜祸水的名字，荒唐！太荒唐了！死谏，必须死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崇祯脸色微红，心说顺义王这老家伙是怎么跟自己女儿说的，我只是说了一下有意联姻啊，与蒙古政治联姻是收服蒙古右翼的固有计划，现在怎么搞的好像我趁人之危，像要强抢蒙古公主一样？
脑中闪过了一串台词：“公主，毕竟你也不想自己的父汗被人杀掉吧？”
——这是什么鬼台词？崇祯赶紧摇摇头，把自己脑海中开始自动播放的乱七八糟的剧情晃走。轻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正色道：
娜仁别吉不必担心。顺义王是大明藩属，归化城有难，朕岂能坐视不理？大明王师早已整装待发，就等你这个消息！归化城定会安然无恙！
他转身面对众将，声音变得洪亮而威严：
众将听令！
末将在！满桂等人齐声应道，轰然跪倒。
出击时机已到！帝国兴废，在此一战！前线就拜托满帅与诸位爱卿了！
他顿了顿，郑重地说：
朕在此关城之上，等候将士们凯旋归来！
末将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众将齐声应道，声如雷霆。
崇祯缓缓解下腰间的宝剑——朱痕。
这把剑是崇祯从内库中寻出的,剑身雪亮,上面有一道淡红色的血沁,名为。
陈虎！崇祯叫道。
臣在！御林铁卫统领陈虎大步而出，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发出铿锵声响。
崇祯双手捧着宝剑，郑重地说：
朕答应过厂公，答应过孙师傅，也答应过诸位爱卿。他环顾四周，目光坚定，朕绝不会出关亲征，不会轻涉险地。但朕的心，与将士们同在！
他将宝剑递给陈虎：
你持此剑，带领二百御林铁卫，代朕出征！龙旗所至，宝剑所指，如朕亲临！
陈虎双手接过宝剑，郑重地举过头顶，然后缓缓放在胸前，声音铿锵：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此剑在，如陛下在！臣等定当舍生忘死，马革裹尸，不辱使命！
诸位！崇祯挥手，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朕在此等你们的捷报！等你们凯旋归来，朕要亲自为你们庆功，为你们封官晋爵！
众将深深一拜，铠甲碰撞声震耳欲聋：末将等告退！
他们转身，大步下了城楼。
杀胡口的城门缓缓打开。
沉重的木门在铰链的吱呀声中向两侧开启，露出了通往草原的宽阔道路。门洞幽深，仿佛一头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除了二百锦衣卫骑兵留下保护崇祯，其余一万二千五百精骑，排成长长的队列，开始鱼贯而出。
最前面的是关宁军。
两千关宁军骑兵身着黑色的铁甲，外罩血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腰挂长刀，背负强弓，人人面无表情，眼神冷峻。满桂骑在最前面，手持丈八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目光如鹰隼，扫视前方。
然后是宣府、大同、榆林的骑兵，一队接一队，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宣府骑兵的旗帜是蓝色的，如同天空；大同骑兵是黄色的，如同大地；榆林骑兵是红色的，如同烈焰。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如同一片流动的海洋。
接着是来自京师的精锐。
京营三千营、勇卫营这些禁军，铠甲鲜亮，纤尘不染，军容整齐，旗帜招展。五百勇卫营更是全副重甲，连战马都披着厚重的马铠，鳞片般的甲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一人双马，赶路时骑乘驮马，作战时才换乘战马，以保证战马体力充沛。
最后是无垢营的火枪骑兵。
他们背着火铳，腰挂弹药袋，胸前挂着牛角火药筒，既能骑马冲锋，又能下马列队齐射。
陈虎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悬着崇祯赐下的宝剑，率领二百御林铁卫紧随其后。他们身穿金甲，举着绣有金龙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威风凛凛。
每一队人马出关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头，向城楼望去。
崇祯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送着他们离开。
少年天子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金色战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披风在风中飘扬，如同展开的翅膀。他右手按在城墙上，左手微微抬起，向将士们挥手告别。
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那双眼睛明亮而坚定，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胜利的未来。
士兵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皇上虽然没有亲自出征，但他一直在关注着我们，在这里等待着我们归来。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的背后，是皇上，是大明，是万里江山，是千万百姓！
为了陛下！有人低声说，声音颤抖。
为了大明！有人应和，握紧了刀柄。
杀敌报国！更多的人齐声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
呼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最后汇成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
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杀胡口，向西北方向进发，向着归化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铁蹄声如雷，马嘶声阵阵，战士们的呼喝声、旌旗猎猎的声响，汇成一曲雄壮的战歌，响彻云霄，传遍草原。
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一万多精骑组成的钢铁洪流，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在草原上奔腾。
这支大明帝国精华聚集的精锐骑兵部队，终于踏上了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