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崇祯，权谋拯救大明 第104章 承运殿上祭秦王

天启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原本应该是除夕之日，阖家团圆、喜迎新年的时刻。

蜀王朱奉铨在这一天，终于赶到了西安城。

西安街头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挂灯笼。空气中飘荡着热腾腾的饺子香气，混杂着炸年糕的油香。孩童们裹着棉袄在街头巷尾追逐嬉闹，手里攥着糖人和小鞭炮，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街角的茶馆里传出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讲着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

然而，对于刚刚走完千里蜀道、风尘仆仆抵达西安的蜀王朱奉铨来说，却没有丝毫喜庆的感觉。

他坐在驿站简陋的房中，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官员就慌慌张张跑进来，宣布圣旨——

即日，所有藩王，于秦王府承运殿，觐见陛下。不得有误！

皇上一天也不想多等，而这一日偏偏就是除夕。

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升起一股极不祥的预感。

天色阴沉，寒风如刀。乌云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压塌下来。

秦王府承运殿前。

此时此刻，聚集了十几位大明最显贵的藩王——

晋王、楚王、周王、襄王、肃王、庆王、唐王、郑王、代王……还有刚刚赶到、连口热茶都没喝上的蜀王。

他们身穿绣着蟒龙的王服，头戴沉甸甸的冕旒，本该威风凛凛，此刻却个个面色凝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听说秦王的尸体，还停在殿内……襄王压低声音，偷偷跟身边的楚王耳语。

楚王脸色发白：都这么多天了，不是应该早就入土为安了吗?

不知道皇上召我们来，到底是何用意……代王搓着冻僵的手，心里七上八下。

承运殿，依然是那样阴气森森，令人不安。

殿门半开着，里面透出幽暗昏黄的光线，像是地府鬼门关。寒风吹过，门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混杂着冰块的寒气，钻进人的鼻孔。

不多时，殿内传来太监尖细刺耳的嗓音：

陛下驾到！众位王爷，进殿！

藩王们对视一眼，硬着头皮，鱼贯而入。

刚踏进承运殿，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殿中央，整整齐齐停放着数十具尸体，全都覆盖着惨白的麻布。

最前方的那一具，体型高大魁梧，显然就是秦王本人。

整个大殿内，阴风阵阵，作响，听起来像是无数鬼魂在耳边低语。烛火被吹得东倒西歪，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变形，整个大殿简直就是阎罗殿！

崇祯坐在最高处的龙椅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众人，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藩王们吓得腿都软了，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淡淡地说：

平身。

众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冷汗顺着鬓角滴下来，手脚冻得发麻，却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崇祯突然下令：

王承恩。

奴婢在！

让所有人退出承运殿周围三十步外。殿门紧闭，除了你几个贴身心腹，谁也不许靠近。若有人敢偷听——斩！

王承恩心头一震，连忙躬身：

遵旨！

很快，殿外的侍卫、太监、宫女，全都退到了远处。沉重的殿门缓缓关闭，发出低沉的声，像是棺材板盖上的声音。

整个承运殿内，除了王承恩等几个贴身太监守在门口，就只剩下崇祯和十几位藩王了。

崇祯看着下面惶恐不安的藩王们，沉默了许久。

烛光映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光影交错，让他的神情显得格外严肃，也格外疲惫。他的眼睛里有怒火，有悲哀，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半晌，他缓缓开口：

现在这里，只有朱家子孙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龙座，龙袍的衣摆在地上拖出沉重的声响：

我们现在，不是君臣——

他环顾四周：

而是朱家人。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们，一起见个面，说说心里话。

藩王们面面相觑，完全摸不透皇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崇祯走到殿中央，站在那一具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旁：

秦王，乃是太祖皇帝次子的后代。秦王是大明第一个藩王，历来都是藩王之首，地位崇高。

朕一直没有让秦王入土为安，就是想让朱家的子孙，能再见秦王最后一面。

他转身，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藩王：

你们都上来。再瞻仰一下秦王的吧。

众人僵在原地，谁也不敢动。

崇祯催促道：

晋王，楚王。藩王中现在你们地位最高。上来，把秦王身上的布掀开。

晋王和楚王对视一眼，脸色惨白，却不敢违抗圣命，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们忍着那股若隐若现的腐臭气息，手指颤抖着伸向白布的一角——

深吸一口气——

猛地一掀！

啊——！！！

两人同时惨叫一声，吓得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秦王的尸体，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惨烈的尸体?

最靠近的楚王，当场控制不住，扭过头地一声，吐了出来！

热腾腾的呕吐物喷了一地，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的呕吐引发了连锁反应——

襄王也捂着嘴，脸色发青，地吐了！

代王跪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也吐了出来！

几个年轻的藩王世子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发紫，浑身颤抖，勉强忍着没吐，但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一时间，呕吐的酸臭味、尸体的腐烂恶臭、冰块的寒气，混杂在一起，让承运殿内的空气简直令人窒息！

崇祯却面不改色，仿佛根本闻不到那股恶臭。

他冷冷笑了几声，大步走到还在干呕的藩王们身边，声音如同冰刀：

你们锦衣玉食，天天在王府中醉生梦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知不知道这天下已经有多少饿殍?知不知道他们饿得快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你们高高的王宫城墙，心里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他一把抓住还在呕吐、浑身发软的楚王的衣领，把他拖到秦王尸体跟前，强迫他看着那具残缺不全、惨不忍睹的尸体：

看！给朕睁大眼睛看清楚！

崇祯一字一句，声音如同地狱传来：

秦王，就是被饥民一块肉、一块肉地咬下来，一口、一口地吃进肚子里——活活咬死的！

楚王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

崇祯一把将他甩在地上，像扔一个破麻袋。

崇祯环顾四周，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你们觉得自己的血脉高贵?觉得自己是龙子龙孙?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

你们的血肉被饥民吃进了肚子，也不过是一样——化为粪土！拉出来喂狗！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崇祯怒吼着，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

你们知不知道，要是这大明朝亡了，这世上人人皆可降，可以迎接改朝换代——唯独你们！朱姓子孙！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只听襄王几乎快要哭出来，声音颤抖：

陛……陛下，这大明朝……好好的，怎么……怎么能亡呢?不……不可能啊?

他的声音里满是侥幸和不信。

崇祯冷笑：

好好的?

他一一历数：

关外建虏势大，辽东丢了！！朝廷屡战屡败，每年要花多少银子养辽东的军队?！

西南奢安之乱未平，战火连天！蜀王，你说说，六年前你差点死在哪里?

蜀王浑身一颤，低声说：

成都……差点被土司叛军攻破……

崇祯继续说：

天下灾荒不断！陕西、河南、山西，到处都是流民！他们饿得吃树皮、吃观音土，最后人吃人！

今天发生在秦王身上的事，明天就会发生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上！

他逼视着众人：

你们告诉朕，这叫好好的吗?！

无人敢答。

崇祯继续说：

你们都读过史书！汉朝多少年?唐朝、宋朝呢?

他一字一句：

我大明，已经两百六十多年了！难道你们还没有一丝警醒?还以为这天下是铁打的江山，永远不会亡?！

此时，蜀王朱奉铨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陛下说得对。我大明，已经到了存亡之际！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蜀王继续说，声音渐渐哽咽：

六年前，西南土司造反，几十万叛军围攻成都。城内只有数千守军，外面却是黑压压一片敌军，把整个成都围得水泄不通。

他的眼圈红了：

幸亏将士用命，死守不退，幸亏朝廷援军及时赶到，才保住了城池。否则，我早已是今日秦王一样的下场！

他环顾四周，声音悲愤：

不过六年！大明朝西北、西南，接连大乱！陕西饥民造反，四川土司叛乱，辽东建虏入侵——难道这还不是存亡之际吗?！

众人沉默，有几个藩王眼圈也红了。

崇祯接着说：

你们现在，每天都只会干什么?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他指着众人：

你们是太祖皇帝的血脉！太祖他布衣起兵，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以一介草民之身，打下了这偌大江山，建立了大明朝这样的不世伟业！

而你们呢?！

他声嘶力竭：

你们哪个对得起太祖的血脉?！哪个对得起朱家的祖宗?！

这时，周王再也忍不住，悲愤地大喊：

陛下！我们又能怎么办?！

他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和愤怒，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们不过是囚禁在王府里的囚犯！我们连自己的封地都出不去，甚至王府的大门都不能随意出入！

文不能结交官员，武不能操练兵马！连读书人都不敢来我们王府，怕被人弹劾交结藩王

我们就是一群废物！可这废物，也是朝廷逼我们当的！不当废物，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崇祯点点头：

没错。是朝廷让你们做废物。

他冷笑一声：

为什么朝廷让你们做废物?不过是怕你们造反，怕你们想当皇帝！

说着，崇祯猛地伸手，摘下头顶沉重的冕旒——

砰！

冕旒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崇祯怒吼道：

你们谁想当皇帝?！不用造反！朕让给你们当！

来！谁想坐这个位子?！朕现在就让给你！

众藩王大惊失色，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头磕得砰砰响：

陛下息怒！臣等绝无此心！绝无此心啊！

臣等对天发誓，绝无谋逆之心！

崇祯怒吼：

都给我站起来！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

你们是太祖的子孙！是朱家的血脉！朕宁肯你们有血性地来抢皇位，也不希望你们在天下大乱之时，像一群废物一样，懦弱地在王宫中等死！

藩王们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不敢直视崇祯，只能低着头。

晋王现在地位最高，此时上前一步，深深一拜，声音颤抖：

陛下！臣等绝无谋逆之心！臣等愿随陛下，重整大明江山，绝不辱没太祖皇帝赫赫威名！

众藩王纷纷附和：

臣等愿随陛下！

绝不辱没太祖威名！

崇祯的声音稍缓，但依然沉重：

朕有意，取消对藩王的所有限制！

藩王们眼睛一亮，心头狂跳！

让你们能够不再是笼中之鸟！能随朕，为大明效力！能带兵！能理政！能做实事！

众人大喜过望，刚要谢恩——

崇祯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可是……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悲凉：

你们以为，这是朕想做，就能做到的吗?

众人一愣。

崇祯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声音变得悲愤：

你们以为，这大明，还真的姓朱吗?！

这话如同惊雷，劈在所有人头上！

所有藩王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崇祯继续说，声音里满是悲愤和无奈：

朕连紫禁城都不敢回去！生怕有人会在宫里暗害于朕！

先帝皇兄天启，在位七年，子女无一活到成年！你们说，这是巧合吗?！

先帝与正德帝一样，都是落水而亡！正德帝临终前想要换太医，居然都被朝廷那些文官联名拒绝！！

嘉靖帝在皇宫之中，居然差点被十几个宫女用绳子勒死！若不是有人及时发现，早就死了！

还有朕的皇父光宗，吃了红丸暴毙！至今都查不出一个真凶！

藩王们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后背发凉。

他们在封地，只知道吃喝玩乐，从不关心朝政。

没想到，大明内部的隐秘斗争，已经到了如此惨烈、如此血腥的地步！皇帝都朝不保夕，何况他们这些藩王?

崇祯继续说，声音沙哑：

朕想要将你们身上的枷锁打开，只会让那些文官，以之名，联名拒绝！

为什么?

他一字一句：

因为——他们害怕我们朱家的力量变强！他们害怕我们朱家的力量能团结起来！

他们要的，是一个软弱无能、任人摆布的皇帝！是一群困在王府里、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藩王！

这样，他们才能掌控朝政！才能把持朝堂！才能中饱私囊！

他环顾四周，目光如炬：

而时至今日，如果我们朱家血脉，还如同一盘散沙——大明还能撑几年?你们当藩王的逍遥日子，又还能有几年?！

崇祯走到众藩王面前，目光如炬，一字一句：

今日，朕不是大明的皇帝——

他深吸一口气：

朕是朱家的族长！

他抬起头，声音洪亮：

朕问你们：可愿意一切以朱家的利益为先?愿意团结朱家所有的力量，共御外敌——无论是朝廷之上的，还是朝廷之外的?！

可愿意拿出朱家的血性，哪怕战死，也绝不做待宰的羔羊?！

众藩王互相看了一眼。

蜀王第一个站出来，一声跪在地上：

臣，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其余藩王纷纷跪下：

臣等，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在这秦王府承运殿上，在秦王惨死的尸体面前——

大明朝，太祖朱元璋的血脉，终于再一次凝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