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效贤导演怀抱“最佳国际影片”小金人所带来的激动浪潮尚未在杜比剧院内完全平复,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那种属于历史性突破的炙热余温。颁奖礼继续进行,流程推进到技术类奖项的后半段。叶飞重新坐回座位,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被聚光灯与全场目光聚焦的时刻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接下来某个环节的隐约期待。
终于,颁奖嘉宾站到了“最佳原创配乐”的麦克风前。大屏幕上开始轮番播放几部提名作品的片段,伴随着其标志性的配乐旋律。当轮到《寻梦》时,画面是影片中那个经典的场景——年幼的兄妹在洒满夕阳光斑的旧式廊檐下安静玩耍,背景里流淌出的,是一段空灵、寂寥却又带着一丝微弱暖意的钢琴旋律,音符简单,意境却深远,完美捕捉了片中那种介于现实与回忆、失落与希望之间的微妙情绪。这正是叶飞为这部电影创作的核心主题旋律。
“……and the Oscar for Best Original Score goes to…”(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授予……)
颁奖嘉宾刻意拉长的尾音,再次绷紧了现场无数人的神经。
“Ye Fei, for ‘Dream Seeking’!”(叶飞,《寻梦》!)
结果揭晓的瞬间,掌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其中夹杂了更多恍然大悟般的惊叹与愈发浓厚的兴趣!又一个!而且是授予了刚刚被侯导称为“电影灵魂”的叶飞本人!这意味着,这位年轻的东方天才,在同一届奥斯卡上,不仅以编剧身份分享了最高国际影片的荣耀,更以作曲家的身份,独立斩获了一项极具分量的技术奖项!
聚光灯再次毫无悬念地打在叶飞身上。他缓缓起身,这一次,他的步伐沉稳而从容,脸上带着一丝谦和却毫不意外的微笑。与侯效贤上台时的激动踉跄形成鲜明对比,他仿佛只是去领取一件早已属于他的东西。
他走上舞台,与颁奖嘉宾握手,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第二尊金色奖杯。奖杯入手,熟悉的沉甸感传来。他站在麦克风前,调整了一下高度,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熟悉或陌生的、代表着世界电影工业顶尖力量的面孔。
“Thank you to the Academy, and to Director Hou, for trusting me with the music of ‘Dream Seeking’.”(感谢学院,感谢侯效贤导演,将《寻梦》的音乐托付给我。)他的英语流利而清晰,带着一种沉稳的磁性。
他没有像常规获奖者那样开始罗列感谢名单,而是话锋一转,将左手拿着的小金人暂时换到右手,空出的左手,不疾不徐地探入了自己那件融合了中山装元素的礼服内襟。
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让台下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愣住了。他要做什么?
在全场疑惑与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叶飞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支色泽温润、略显古朴的竹笛,大约一尺余长,在舞台璀璨的灯光下,散发着天然竹材特有的、柔和的光泽。
“哇哦……”“Whats that?”台下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惊呼和交头接耳。摄像师敏锐地将特写镜头死死锁定在那支突然出现的竹笛上,以及叶飞握着它的,稳定而修长的手指。
叶飞将竹笛轻轻举起,让它清晰地呈现在全世界面前,然后才对着麦克风,继续说道,声音平和而有力:
“Music is a universal language.”(音乐是世界的语言。)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镜头,望向了更遥远的东方。
“The melody that just won this honor… its inspiration came from this.”(刚才获奖的旋律……其灵感,正来源于此。)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那充满现代感、情感层次丰富的钢琴旋律,灵感竟然来自这样一件看起来如此简单、甚至有些“原始”的东方乐器?
没有给众人更多消化震惊的时间,叶飞将竹笛横于唇边,眼帘微垂,似乎在凝聚某种气韵。整个杜比剧院,乃至全球观看直播的亿万观众,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运起细微的气息,手指在音孔上轻轻一按。
一个音符,仅仅一个音符,从竹笛中流淌而出。
“咻——”
那是一个清越、干净到极致的音符。不像西方管弦乐器的浑厚或辉煌,它带着竹管特有的空灵与穿透力,如同山间清晨的一滴露水坠入幽潭,又像是穿越林间的第一缕微风,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这个单音,在奥斯卡颁奖礼这个极致奢华与喧嚣的场域里响起,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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