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的空气,瞬间被孙铭带来的三份情报冻得凝固了。楚风离开家时指尖残留的那点暖意,在跨进这间灯火通明却气氛肃杀的房间时,便已荡然无存。炉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那从电文纸上、从地图缝隙里、从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中渗出的寒意。
赵刚和方立功显然也被紧急叫来了,两人脸上还带着熬夜的痕迹,眼神却已完全清醒,紧紧盯着楚风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片。电台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角落里规律地响着,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楚风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先是落在西南方向,胡宗南的防区。他的手指沿着漫长的边界线缓缓移动,仿佛在触摸敌人可能出刀的轨迹。“重点惩戒……”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充满恶意的词,“粮仓,还是交通枢纽?”
“都有可能。”赵刚走到他身边,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南线,平遥、介休一带的粮库,是供应太原和前线的重要储备点,一旦被毁或劫走,后果不堪设想。西线,连接吕梁山区的几条骡马道和刚刚修复的汾河支流上的两座木桥,是我们的物资生命线,也是薄弱环节。胡宗南这次,是想打我们的七寸。”
方立功快速翻动着后勤报表,声音发紧:“平遥粮库存粮约八千担,介休约五千担,都是秋收后好不容易攒下的。守备力量每个点只有一个加强连,面对团级以上突袭,恐怕……守不住太久。交通线上的桥,更是脆弱。”
“他敢来,就要让他崩掉满嘴牙!”楚风眼神一厉,拳头轻轻砸在地图边缘,“命令:南线、西线所有驻军,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平遥、介休粮库,增派一个营的机动兵力,携带‘老火铳’和迫击炮,依托粮库外围有利地形构筑防御阵地,实行宵禁,许进不许出!交通线的桥梁,两侧高地加派警戒哨,桥下埋设炸药,做好必要时炸桥阻敌的准备!同时,命令李云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让他派出一到两个精锐营,向胡宗南防区的侧后运动,做出威胁其补给线的姿态。不必真打,但要让他感觉到,他的屁股也不安全!”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记录、传达。指挥部里顿时忙碌起来,电话铃声、参谋的复述声、电台的按键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合奏。
“OSS的史密斯和苏联人同时离开……”楚风走回桌前,拿起那份关于美苏人员动向的情报,眉头微蹙,“时间掐得这么准……是巧合,还是他们嗅到了什么,或者……达成了某种默契?”
赵刚沉吟道:“史密斯被我们几次拒绝,苏联人伊万诺夫更是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可能判断,短时间内无法从我们这里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港口、特权),而胡宗南的军事行动,无论成败,都会极大地消耗和削弱我们,改变地区力量对比。对他们而言,一个被严重削弱的楚风,或许比一个难以控制的楚风,更符合他们的利益。至少,更容易‘谈判’。”
“坐山观虎斗,甚至希望虎狼相争,两败俱伤。”方立功愤然道,“这些洋鬼子,没一个好东西!”
“国际政治,本就如此。”楚风倒是比较平静,“他们离开,本身也是一种信号。意味着至少在胡宗南这一波攻势期间,我们别指望从这两边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或‘公正’。也好,断了念想,更踏实。”
他看向孙铭:“海上呢?不明舰船活动增加,有没有更具体的型号或国籍判断?”
孙铭摇头:“‘海魂’报告,雾大,距离远,只能判断是吨位较大的快速船只,不是之前‘黑鲨帮’那种破烂。具体型号国籍无法确认。但他们游弋的范围,正好卡在我们几条常用补给航线外围,像是在……监视,或者说,封锁。”
海陆空(潜在的),全方位的压力。楚风感到太阳穴在隐隐跳动。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外面天色依旧漆黑,只有指挥部院子里的马灯在寒风中摇晃,投下晃动的光影。远处的太原城沉睡在黑暗中,零星几点灯火,如同风中残烛。
这就是“龙腾初显”的代价吗?刚刚展露一点肌肉和潜力,便引来了更凶狠的围猎。
但他没有时间感伤或愤怒。他必须判断,胡宗南的主攻方向究竟在哪里。粮仓和交通线,都重要,但兵力有限,必须有所侧重。
“老赵,你怎么看?”楚风问赵刚。在战略判断上,赵刚的冷静和全局观常常能提供独特的视角。
赵刚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胡宗南此人,好大喜功,但用兵并不蠢。他知道我们有所防备。如果我是他,要达成‘重点惩戒’的最大效果,同时避免自身陷入泥潭……”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地图上一个点上,“我会选择这里——介休粮库。”
“理由?”
“第一,介休粮库存粮数量适中,但位置相对突出,离他的出发阵地更近,突击距离短,易于得手后快速撤回。第二,打下介休,既能造成实质损失,又能震动太原,政治象征意义足够。第三,平遥粮库更大,我们防备可能更严,且距离他的侧翼更远,风险更大。至于交通线,破坏桥梁容易,但修复也快,且难以取得大量战利品,不符合胡宗南喜欢‘报功’的性格。”赵刚分析得条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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