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像一头发狂的铁兽,在颠簸的土路上疯狂咆哮,将那片象征着希望与安宁的绿色画卷粗暴地撕碎、抛远。楚风靠在颠簸的座椅上,紧闭着双眼,但脑海中交替闪现的,却是金黄的麦浪与炽热的炮火,是农夫满足的笑容与士兵紧绷的脸庞。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禾苗的清香,但更多的,已被脑海中想象的硝烟与血腥气所覆盖。
司令部指挥室,已然切换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频率。这里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浓烈的烟草味、汗味、以及旧地图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巨大的军事地图上,代表黄河渡口区域的位置,已经被参谋用醒目的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几条代表敌军进攻箭头的蓝色线条,如同毒蛇般刺眼。电话铃声、电台滴滴声、参谋人员急促的汇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高度紧张、一触即发的战场交响。
李云龙已经先一步赶到,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地图前来回踱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狗日的胡宗南!就知道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一个营?他娘的瞧不起谁呢?老子一个团就能把他这营屎给打出来!”
方立功则伏在另一张桌上,飞快地计算着后勤补给线路和可能的人员伤亡估算,额头见汗,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忧虑。
楚风大步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前沿情况怎么样?我们的伤亡如何?敌人投入了什么重武器?”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刚从田园诗意中归来,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
负责通讯的参谋立刻汇报:“报告团座!敌军约一个加强营,配备迫击炮和重机枪,于拂晓时分利用晨雾掩护,向我渡口外围三号、五号高地发起突袭。我警戒部队一连依托工事顽强抵抗,已击退敌军两次连级规模冲锋!目前伤亡……初步统计,阵亡七人,伤十五人。敌军伤亡应在我一倍以上!但敌人炮火猛烈,我前沿工事损毁严重!”
“告诉一连长,打得好!给老子钉死在阵地上!援军马上就到!”李云龙抢着吼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地图上。
楚风抬手,制止了李云龙的躁动。他的手指沿着敌军进攻的路线缓缓移动,眼神深邃。“胡宗南派一个营来,不是真要拿下渡口,他是在探我们的虚实,摸我们的反应速度,还有……考验我们‘华元’发行后的民心士气,能不能承受住战火的冲击。”
他猛地抬头,看向方立功:“老方,渡口附近的百姓疏散情况如何?市场有没有出现恐慌?”
方立功连忙回答:“按应急预案,非必要人员已提前疏散。市场……暂时还算稳定,但已有商户开始观望,物价有些微波动。”
“必须稳住!”楚风语气斩钉截铁,“民心不能乱!通知后勤,保障渡口守军弹药粮食供应,一刻不能断!告诉地方干部,深入群众,解释情况,重申我们保卫家园的决心!”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台正在调试的、被称为“土匣子”的步话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静电干扰噪音,夹杂着断断续续、失真严重却依旧能听出焦急的喊声:“……三号……三号高地……请求炮火支援!敌人……敌人又上来了!重机枪……压制太狠…………”
是前沿阵地的声音!虽然杂音巨大,音质恶劣,但这跨越了战场空间、近乎实时的通讯,依然让指挥室内所有人精神一振!
王承柱派来的技术兵赶紧调整着旋钮,试图让信号更清晰一些。
楚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土匣子”虽然简陋,却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他立刻对着负责炮兵的参谋下令:“命令炮营,根据步话机提供的大致方位,对三号高地前沿二百米区域,进行三分钟急促射!掩护一线部队!”
命令被迅速传达。几分钟后,即使远在指挥部,也能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沉闷而连续的炮弹出膛的轰鸣声。
步话机里,前沿的喊声似乎也随之高昂了一些:“……打得好!炮弹落点很准!鬼子被压制住了……!”
李云龙咧开嘴,重重一拍大腿:“他娘的!这破匣子还真管点用!”
楚风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胡宗南的试探绝不会就此停止,OSS的史密斯在被拒绝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隐藏在市井中的“刀疤刘”和那些散布谣言的鬼蜮伎俩,依旧是无形的威胁。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外面,太原城依旧在运转,远处工地上的号子声依稀可闻,学堂里传来了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街市上虽然比往日冷清,但并未陷入混乱。这座刚刚开始愈合伤疤的城市,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指挥室内所有神情肃穆的将领和参谋。他的目光扫过李云龙那战意昂扬的脸,扫过方立功那忧心忡忡却依旧坚定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因为连续工作而眼中布满血丝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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