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将杨家洼阵地上的硝烟染成了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血的脏纱布,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日军新一轮的进攻刚刚被打退,阵地前又添了几十具土黄色的尸体,但358团一团的伤亡也在持续增加。弹药消耗巨大,士兵们疲惫不堪,许多人靠着战壕壁,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血腥味、硝烟味和尸体开始腐烂的甜腻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
柱子瘫坐在泥水里,机械地往打空了的老套筒里压着子弹,手指因为疲惫和寒冷而不听使唤,一颗子弹掉进了泥浆里,他也懒得去捡。他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天,怎么还不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种异样的、并非来自正面战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起初很微弱,混杂在风声和零星的枪声中,几乎难以分辨。但渐渐地,那声音变得清晰、密集起来——是从日军进攻部队的侧后方,老鸦岭更远的那个方向传来的!
不是三八式步枪那种清脆的“砰”“砰”声,也不是捷克式机枪连贯的“哒哒”声,而是更加杂乱、却异常凶猛爆裂的声响!汉阳造、老套筒、甚至还有土地雷的爆炸声,中间夹杂着一种独特的、如同撕布般的急促射击声——那是八路军特有的、缴获自日军的“歪把子”轻机枪在咆哮!
更重要的是,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带着浓重各地方言口音的喊杀声:
“冲啊!杀鬼子!”
“缴枪不杀!”
“同志们!冲垮狗日的后勤队!”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战场原有的节奏!
正准备再次组织进攻的日军主力部队后方,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辎重队、炮兵观察所、伤员聚集点……这些原本相对安全的后方区域,突然遭到了来自侧翼和背后的猛烈打击!
“哪里打枪?”
“是八路军!八路军从后面上来了!”
“保护辎重!”
日军队伍里响起了惊惶的日语呼喊声。正在前沿指挥的平田一郎大佐猛地举起望远镜看向侧后方向,只见远处山林间,无数穿着灰布军装、身影矫健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悍不畏死地扑向他的后勤线和后卫部队!他们人数似乎不多,但冲击势头极其凶猛,战术灵活,专挑软肋下手!
“八嘎!李云龙!是李云龙的部队!”平田一郎脸色骤变,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他千算万算,提防着楚云飞可能的诡计,却没料到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八路军团长,会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从他的侧后方狠狠捅上一刀!
几乎是同时,358团前沿观察哨也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回了团部。
楚云飞一直站在观察所的炮队镜前,紧抿的嘴角在听到侧后方骤然响起的、熟悉而混乱的枪声和喊杀声时,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却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锐利。
他放下炮队镜,转身,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陡然迸发的力量,通过电话线传达到了每一个营连指挥所:
“八路军兄弟部队已按计划向敌侧后发起攻击!日军阵脚已乱!我命令——”
“一团!预备队投入战斗!全线反击!把鬼子给我压回去!”
“二营、三营!侧翼火力加强!咬住鬼子,别让他们跑了!”
“炮营!王承柱!延伸射击!覆盖鬼子撤退路线!阻断其前后联系!”
命令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整个358团!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苦苦支撑的一团士兵,听到侧翼那熟悉的八路军冲锋号和喊杀声,又接到反击的命令,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绝望和疲惫瞬间被一股复仇的怒火和昂扬的斗志取代!
“弟兄们!八路军兄弟来帮咱们了!冲啊!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连长李头第一个跳出战壕,挥舞着驳壳枪,嘶哑的喉咙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冲啊!”
“杀——!”
如同沉睡的雄狮被惊醒,阵地上所有还能动的士兵,都端着刺刀,跟着军官跃出了战壕,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前方因为后勤遇袭、指挥混乱而开始动摇的日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柱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周围狂热的氛围感染,他忘了疲惫,忘了恐惧,端着上了刺刀的老套筒,跟着人流向前冲去!脚下是松软泥泞、混杂着血水的土地,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把鬼子赶出去!
与此同时,在日军侧后方的战场上,景象更是火爆。
李云龙亲自抱着一挺歪把子机枪,躲在一截断墙后面,一边“哒哒哒”地扫射着试图组织抵抗的日军后勤兵,一边扯着嗓子对旁边的张大彪吼:“大彪!看见那边堆的箱子没有?给老子用手榴弹招呼!娘的,肯定是弹药!炸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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