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的欢呼声尚未穿透云霄,便被一股无形的阴霾悄然压下。
胜利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在士兵们染血的脸上绽开,柳彦舟与公孙婧已带着药王书院的弟子,穿行在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的城墙上,他们的神色比战场更加凝重。
城门处,张猛抱着赵岩的遗体缓缓走来,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夕阳将这一人一尸的影子拉得狭长,仿佛连光芒都不忍触及这胜利背后的惨重代价。
空气中原本亢奋的气氛瞬间凝固,只剩下风卷战旗的猎猎作响,像是在奏响一曲无声的哀歌。
柳彦舟快步上前,指尖轻轻搭在赵岩冰冷的脖颈上,已探不到丝毫脉搏。
他目光落在赵岩后背那支已被折断箭杆、只留箭簇深处的伤口上,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蔓延。
“箭簇淬了剧毒,”柳彦舟的声音低沉,“并非寻常战场之物,是混合了腐心瘴的‘三阴绝毒’,发作极快,见血封喉。”
公孙婧蹲下身,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赵岩的指尖。
拔出时,银针靠近针尖的部分已变得漆黑如墨。
她脸色冰寒,抬头看向围拢过来的阿璃、张猛等人,语气斩钉截铁:“是楚殇亲手炼制的‘三阴绝毒’,与三阴血池的瘴气同源,毒性霸道,无药可解……至少,暂时无解。”
阿璃在侍女的搀扶下,扶着隆起的孕肚,缓缓走到近前。
她看着赵岩安详中带着一丝释然的面容,眼神复杂难明。
这位曾经的逆臣,最终的结局竟是如此悲壮。
“按赵将军遗愿,将他与雄烈王合葬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疲惫与悲伤交织的痕迹,“传我命令,楚王旧党中,凡未参与核心叛乱、手上未沾无辜者鲜血的族人,一律赦免,不得株连。这是他应得的……体面。”
说完阿璃疲惫地靠坐在椅中,柳彦舟轻轻为她按摩着太阳穴。
“还在想赵岩的事?”阿璃闭上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彦舟,你说人为何总要走到这一步,才能看清本心?若他早些年能将这份悍勇用于正道,周楚氏又何至于此……”
柳彦舟轻叹:“或许正因为走到了绝境,才逼得人不得不直面本心。仇恨会蒙蔽双眼,但守护的责任,却能让人清醒。对他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和圆满。”
柳彦舟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血色褪尽的战场,声音沉静如水:“阿璃,你看这战场。每一具倒下的躯体,无论是周军还是楚军,都曾是一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仇恨驱动刀兵,而刀兵只会制造更深的仇恨。赵岩以死明志,斩断的或许正是这冤冤相报的锁链。他的死,若能为生者换来一丝宽恕与和解的可能,这惨烈的代价,才算有了超越成败的意义。”
阿璃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湿润:“我明白。所以我必须赦免那些无辜的周楚氏族人。治国若只凭快意恩仇,与楚殇何异?这片土地需要的不是胜利者的清算,而是能愈合伤口的雨露。只是……这代价,实在太重了。”
她将手轻轻覆在腹上,新生命的悸动与逝去的沉重在此刻交织,让她对“守护”二字的理解,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张猛沉重地点了点头,抱着赵岩的遗体,转身走向城内临时设置的灵堂,背影萧索。
李明月上前,将那道黑影刺杀赵岩的详细经过告知众人,眼中满是自责与怒火:“是我疏忽,未能护住赵将军周全!那黑影身手诡异,行动果决,绝非普通士卒,他手中持有黑鹰教的令牌,定是吴漠留下的余孽死士!”
柳彦舟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一张北境城的简图,指尖精准地点在城西粮仓的位置,那里是全军命脉所在:“夜枭暗桩拼死传回的最后消息,那黑影在得手后,并未随败军远遁,而是趁乱潜入了城内,最后消失的方向,正是粮仓!我们必须立刻彻查,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冒险留下!”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凛。
粮草若有失,比十万敌军压境更为可怕。
一行人立刻赶往粮仓。
粮仓内,新运抵的粮草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特有的干燥香气,暂时掩盖了城外的血腥。
但公孙婧却敏锐地抽了抽鼻子,从这看似正常的气味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大家小心!”她立刻出声警示,迅速从药囊中取出数个绣着药王葫芦纹样的香囊分给众人,“这是我特制的‘清心避瘴囊’,能抵挡大部分毒瘴。若闻到明显的甜腥气,立刻屏住呼吸,退至通风处!”
柳彦舟带着弟子们,如同梳子般仔细检查每一处粮堆。
他停在靠内侧的一堆新运到的麻袋前,俯身抓起一把麦粒,在指尖细细捻动。
借着仓内昏暗的光线,他发现这些本应金黄饱满的麦粒上,竟附着着一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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