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的安宁,如同西域春日融雪后的绿洲,珍贵而脆弱。药王书院已步入正轨,琅琅书声与蒸腾药香取代了昔日的金戈铁马。阿璃每日处理民政,调和各部,虽劳神,却甘之如饴。柳彦舟则潜心授业,整理医典,偶尔与药老周柏探讨《百草玄纲》深奥篇章,日子平静而充实。
然而,这份平静被一支风尘仆仆、伤痕累累的吐蕃商队打破。
他们并非寻常商贾,为首者乃是巴图王子的一名心腹侍卫,化装成商人模样,身中数刀,强撑着一口气抵达西京,带来的并非货物,而是一封以血书写、盖着巴图私印的密信。
镇西王府(安抚使府)内,阿璃、柳彦舟、苏文清、李明月齐聚。信的内容让所有人脸色凝重。
“殿下,柳先生亲启:逻些剧变!吾虽得部分旧部支持,然达玛余孽‘赤尊’与‘论钦陵’勾结,挟持赞普,污我引周人毁我圣谷(曜日谷),弑杀亲王(达玛),是为吐蕃罪人!彼等拥兵自重,封锁逻些,更欲联合吐谷浑,发兵东进,以‘复仇’之名,再燃战火!吾被困于布达拉宫偏殿,寸步难行,情报难出。此信乃十余名死士以命换路送出……盼援!迟则……吐蕃倾覆,西域危矣!——巴图绝笔。”
信笺飘落,阿璃一掌拍在案上,眼中寒光迸射:“好一个倒打一耙!贼喊捉贼!”
苏文清捻须长叹:“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达玛虽死,其党羽未清。这‘赤尊’与‘论钦陵’显然是想借‘为国复仇’的大旗,铲除巴图这个正统继承人,自己攫取大权!若让他们得逞,吐蕃将再次被战争狂人掌控,我西域永无宁日!”
李明月怒目圆睁:“那就再打!末将愿再率铁骑,踏平逻些,清君侧!”
“不可!”柳彦舟沉声打断,拿起那封血书,指尖拂过干涸的血迹,“巴图信中说,他们挟持了赞普,污蔑巴图引周人入侵。若我军此时陈兵边境,甚至攻入吐蕃,岂不正中下怀,坐实了他们的污蔑?届时,吐蕃举国都将视我们为死敌,巴图更将百口莫辩,性命堪忧。我们面对的,将不是一撮叛军,而是整个被激怒的吐蕃。”
厅内一时寂静。柳彦舟的话点醒了众人,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平叛,而是一场极其复杂的政治博弈。
“彦舟所言极是。”阿璃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如刀,“此役,战场不在沙场,而在逻些的王庭,在吐蕃的民心。我们不能派大军,但绝不能坐视不理。”
她看向柳彦舟:“我们需要一支精干的小队,潜入逻些,找到巴图,拿到赤尊和论钦陵勾结、挟持赞普的确凿证据,公之于众,助巴图正名,瓦解叛军联盟!”
柳彦舟颔首:“还需设法与吐蕃境内仍忠于赞普和巴图的势力取得联系。里应外合,方有胜算。”
“此事,非夜枭不能胜任。”墨羽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立于厅下。
阿璃沉吟片刻,决断道:“墨羽,你即刻挑选最得力的夜枭队员,要精通吐蕃语、熟悉逻些地形、擅长潜行与情报搜集者,组成小队,由你亲自带队,先行潜入逻些,摸清情况,建立联络点。”
“是!”墨羽领命,无声退下。
“我与你同去。”柳彦舟看向阿璃,语气不容置疑,“逻些局势复杂,赤尊与论钦陵既能掌控局面,身边必有能人,很可能还用毒或用邪术控制人心。我能应对,也能保护巴图安危。况且,《百草玄纲》中记载了一些吐蕃古老医毒之术,或能从中找到破解对方阴谋的线索。”
阿璃深知柳彦舟的能力与决心,更知此行凶险,有他在旁,方能安心。她重重点头:“好!我们同去。李将军!”
“末将在!”
“我与柳先生离京期间,西京防务由你全权负责,对外称我二人闭关研习医术兵法,严禁任何人打扰。苏先生总揽政务,安抚各部。”
“遵命!”
风,已从逻些城吹来,带着血雨腥风的气息。
一场关乎西域未来数十年和平的暗战,悄然拉开了序幕。
阿璃与柳彦舟,再次换上行装,不是为了冲锋陷阵,而是为了潜入那高原王城,在看不见的战线中,扭转乾坤。
逻些城(拉萨),吐蕃王庭所在,日光之城。此刻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与紧张之中。
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且多为面目阴沉、身着“赤尊”部族服饰的精锐,而非传统的王庭卫队。
布达拉宫巍峨耸立,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隔绝了内外消息。
墨羽率领的夜枭先遣小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已提前数日分批潜入城中,利用早年布置的隐秘据点和高超的伪装术,悄然潜伏下来。
数日后,柳彦舟与阿璃伪装成一队来自康巴地区的朝圣者和医者,风尘仆仆地抵达逻些。
阿璃以头巾覆面,遮掩容颜,步态也模仿得略带蹒跚。柳彦舟则背着药箱,神情谦和,一口流利的安多藏语毫无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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