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八骑再战江湖 第195章 周蕃新棋局

禄东赞那封措辞严谨、提议“共同维护丝路安全”的函件，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云州都督府内激起了远比西域烽火更为深沉的波澜。

提议合作？在刚刚发生过疑似吐蕃背景的袭击事件之后？这与其说是橄榄枝，不如说是一杯裹着蜜糖的毒酒。

“黄鼠狼给鸡拜年，”李崇冷哼一声，将函件掷于案上，“刚在西域捅完刀子，转头就来谈合作？禄东赞这老狐狸，真当我等是三岁孩童不成？”

苏文清捻须沉吟，面色凝重：“此乃阳谋中的阳谋。他料定我们不敢断然拒绝。若拒，他便可在西域大肆宣扬，说我大周无合作诚意，独断专行，将丝路不稳的责任推给我们，进一步离间西域诸国。若应，则无异于承认吐蕃有资格与我朝平起平坐共商西域大事，且合作框架、利益划分，处处是陷阱，稍有不慎，便会主权受损，养虎为患。”

阿璃端坐主位，指尖轻轻划过函件上“共同维护”四字，眸中寒光闪烁，却语气平静：“禄东赞此举，一为试探，试探我朝对西域的底线与决心；二为离间，想在我与西域诸国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三为……争取时间。西域局势未明，他需要稳住我们，以便其暗中从容布局。”

柳彦舟伤势渐愈，此刻也坐在一旁，轻声补充：“殿下所言极是。此外，禄东赞或许也看到了单纯制造混乱的局限性。云州模式的成功，北境的稳固，让他意识到与我朝硬碰硬并非上策。他可能想通过‘合作’，来摸清我朝的底牌，甚至尝试将云州乃至北境纳入其更宏大的战略考量之中，为其吐蕃谋取更长远的利益。”

“那我们是应，还是不应？”红妆忍不住问道，眉宇间满是忧色。

阿璃与李崇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了决断。

“应！”阿璃斩钉截铁，“但如何应，主动权须在我。他不是要谈‘共同维护’吗？好！我们就和他谈，但要在我们设定的框架内谈。”

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西域舆图前，声音清晰而有力：“立刻以护国公主与镇北大将军联名，回复禄东赞。第一，表明我大周一贯主张与周边各族各邦和睦相处，共保商路畅通，对吐蕃丞相的提议原则上持开放态度。第二，强调‘共同维护’的前提是‘责任明晰’与‘相互尊重’。近期西域袭击事件，真相未白，此乃当前最大障碍。请吐蕃方面先行协助查清事件原委，严惩凶徒，展示合作诚意。第三，提议将会谈地点设于云州，由本宫与李将军主谈，但须有安西都护府代表及西域主要邦国（如于阗、疏勒）使者旁听见证，以确保会谈公正透明，结果能惠及整个丝路。”

李崇接口道：“同时，以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详陈禄东赞提议及我方应对之策，请太子殿下圣裁，并速派熟悉西域事务、位高权重之重臣前来云州，主持大局。此事已非边镇可独断，需朝廷定调。”

“妙！”苏文清击掌赞叹，“将皮球踢回给禄东赞，让他先自证清白。引入安西都护府和西域邦国，既彰显我朝公正，又将压力分散，避免我云州独面吐蕃。请朝廷重臣主持，更是名正言顺，掌控了会谈的主导权。”

计策已定，回复函件迅速拟好发出。

与此同时，前往朝廷的奏章和给安西都护府的密信也以最快速度送出。

吐蕃蕃馆内，禄东赞收到回函，细细阅罢，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不出所料。”他放下信函，对贡布道，“萧阿璃和李崇，确是劲敌。他们看出了老夫的意图，却并未退缩，反而顺势设下了一个更复杂的棋局。要我先‘自证清白’，还要拉上安西都护和西域邦国……这是要把事情闹大，逼我在阳光下对质啊。”

贡布担忧道：“相爷，如此一来，我们之前的谋划岂非……”

禄东赞摆摆手，眼中精光闪烁：“无妨。老夫本就有意将局面推向更深层次的博弈。他们要求真相，我们便可‘协助’调查，甚至可‘找出’一两个替罪羊，将袭击之事推给西域内部的流寇或与我吐蕃不和的部落。关键在于，会谈本身。只要会谈开启，吐蕃便正式成为与大周共商西域事务的一方，这本身就是巨大的政治胜利。至于利益划分，那是在谈判桌上慢慢争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会谈，老夫要亲眼看看，大周朝廷对北境、对萧阿璃，究竟支持到何种程度？那位即将到来的‘重臣’，会是怎样的角色？这关乎我们未来对周战略的根本调整。”

禄东赞的沉稳，反而让贡布更加不安。

他总觉得，那位年轻的护国公主和沉稳的李大都督，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应对之策。

数日后，大周朝廷的旨意抵达云州。太子周显对西域局势高度关注，完全同意阿璃与李崇的应对方案，并宣布派遣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周龙杰，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与吐蕃会谈事宜，不日即将抵达云州！

周龙杰！这位以刚正不阿、智谋深远着称的宰相亲自前来，无疑给云州一方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向吐蕃和西域诸国彰显了大周朝廷解决此事的最大诚意与决心。

消息传出，云州军民士气大振。

而蕃馆内的禄东赞，听到周龙杰的名字时，捻动佛珠的手指终于微微一顿，眼中首次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色。

“周龙杰……竟然是他亲至。”禄东赞喃喃自语，“看来，大周皇帝对此事的重视，远超预估。这场棋局，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云州，这座北境边城，即将成为周蕃两大帝国围绕西域命运进行战略博弈的中心舞台。

而阿璃与李崇，也将迎来他们政治生涯中，最为严峻和复杂的一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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