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舟攥着那半张焦痕未散的信纸,脚步踏过城门积雪时溅起细碎冰粒,急着寻阿璃商议北郊山神庙的应对之策;周达已点齐五十亲兵,玄甲甲叶碰撞声混着风雪,朝着城西药铺的方向去了。
云州城虽因粮草归位暂松了口气,可邪术师三日后将至的消息,已让暗处的弦又绷得紧实。
粮车卸库的号子、医营煎药的苦香还在营区漫着,西城门下的僻静巷口却静得只剩落雪声。
李崇望着红妆住处那扇半掩的木门,指尖的冻疮膏油纸包被攥得发皱,方才城门口见她裹斗篷时鬓角沾雪、咳声隐在风里的模样,终究让他没忍住,从行囊里翻出了这罐藏了半月的药膏。
门忽然开了,红妆抱着擦净的鎏金刀,见是他眼神微怔,侧身让进:“进来,雪大,外头冻。”声音仍清,却无往日疏离,转身添松枝入灶,暖炉火骤旺,映得她脸上疤痕浅了些。
屋内简朴,墙上旧弓是镇北王所赠,弦旧却亮;桌上未绣完的暖炉套针脚歪斜,显是初学。
李崇接过热姜汤,掌心暖着仍紧张:“我来是想说说,当年逼你成婚的事……”
红妆端布巾的手顿了顿,望着窗外雪:“都过去这么久了。”思绪却飘回十六年前。
她从沈从安追杀中逃出,重伤躲破庙,是李崇带武宁军寻来,说“嫁给我,我护你周全”。
那时只当是胁迫,不知他为保她,差点与沈从安撕破脸。
“不能过去!”李崇放了姜汤,声先高后急压,怕惊着隔壁亲兵,“当年不是趁人之危。你刚遭追杀无去处,北境乱,我怕你一个女子出事。”
他挠头显笨拙,“该好好跟你说,不该拿‘保护’当借口,让你误会这些年。”
红妆转过身,看他眼底愧疚,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她岂会不知他的心意:她要跟阿璃南下勤王,他连夜备马匹干粮;云州被围,他带军死守西城,数次为护她扛吐蕃兵的刀;就连她随口提的“江南梅干菜”,他都托商队捎来。
“我知你护我。”红妆声软了些,拿起暖炉套,“但不该是那种方式。我虽非名门闺秀,却不愿被逼成婚,要的是并肩作战的信任,不是怜悯的保护。”
李崇急了,上前撞翻身后小板凳,“哐当”一声:“我知错了!这些年看你跟少主出生入死,又担心又佩服。你不是要护的弱女子,是能同守云州的弟兄……不,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他掏出铜制同心结,刻着“李”“红”二字,“当年就想送你,没敢拿出来。若你愿……等解决姚知福、论钦陵,咱们就办婚事,简单些,就弟兄们聚聚。”
红妆看那铜结,眼眶骤热。
想起云州被围最险的夜,李崇挡在她前,肩中刀还笑说“没事,皮外伤”;想起他每次见她,眼里藏不住的温柔,却总因笨拙被误会。
她接了铜结,指尖摩挲刻痕,忽然笑:“谁要跟你办婚事。”嘴角却扬着,暖炉松枝爆火星,映得两人脸颊发烫。
“不办就不办,先守好云州。”李崇悬着的心落了,也笑,“等上述事毕,我把藏了三年的‘醉仙酿’拿出来庆功,请少主和咱们燕云十八骑弟兄们聚聚!”
“再放就坏了。”红妆白他一眼,把铜结小心揣进怀,提鎏金刀,“走,去医帐,少主正准备云探视药老和伤兵,看看能帮上什么。”
李崇点头跟上:“你刚染风寒,让药老也给你抓把药。”玄甲碰撞声在雪夜里清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别扭的“夫妻”,而是心意相通的战友,是能共守北境的伴侣。
医帐里药味混着松炭暖,隔了外头风雪。
阿璃到帐口,就闻药老中气足的骂声,混着苏文清无奈的劝,比审讯室的压抑鲜活多了。
“胡闹!不过风寒入体,熬两剂麻黄汤发汗就好,哪用你老李亲自守着?哈哈,我还不知道你们伉俪情深?”药老半靠软枕,花白胡子翘着,手里攥本卷边的《本草》,眼神却瞟向帐角——红妆坐在那,绞着干净帕子,眼圈仍红。
阿璃掀帘进去,正撞见李崇想替红妆拂去肩上药渣,指尖刚碰斗篷就被她侧身躲开。
红妆起身迎向阿璃,声还带着刚压下的哑:“少主,药老说再过两日能下床,就是赵将军的箭伤……”
“箭毒清了,就是箭头带倒钩,肉里留了碎铁屑,得养些时日。”阿璃接过苏文清递的热茶,扫过帐内伤员。
几个护粮小兵围坐捧热粥,想起身行礼,被她抬手按住,“都坐着,养伤要紧。”
帐外传急促脚步,柳彦舟掀帘入,面带急色,攥着半张焦信纸:“少主,周达在城西破庙截了信鸽!”
他快步到阿璃旁,展开信纸,“上面写邪术师三日后到云州,接头在北郊山神庙。”
阿璃捏着信纸边缘,目光沉了沉。
苏文清凑过来看,眉皱起:“北郊山神庙荒废多年,背靠阴山余脉易守难攻,选在那接头,怕是早设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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