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79章 大幕渐起

“双日时”的第一缕光线，带着暗红与金红交织的不祥色调，刺破地平线，将扭曲的光影投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温度开始以可感知的速度爬升，空气微微扭曲。在农科实验室的东侧，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正拉开帷幕。

白振邦站在那辆真实的、布满刮痕和干涸血渍的半挂车旁，但他并未靠近驾驶室。相反，他正对着几名队员，声音洪亮得近乎夸张，在清晨相对寂静的空气中能传出很远：

“快！把那些箱子搬上去！对，就是那些！小心点，别碰坏了里面的东西！”他指挥着队员们将一些早已清空、或只装着杂物的木箱、纸箱，费力地“搬运”到一片空地上，动作幅度极大，仿佛那里真有一辆看不见的卡车货厢。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引擎轰鸣声凭空响起，由最初的怠速状态，逐渐加强，变得稳定而有力。这声音并非来自任何实体发动机，而是白风灵体全力催动幻境的结果。仔细听，甚至能分辨出金属部件摩擦的细微噪音，以及“车内”人员模糊的呼喝声，营造出一种紧张忙碌、即将出发的氛围。

在光线和空气的扭曲中，一个半挂车的轮廓隐约可见，它微微晃动着，仿佛因引擎的震动而颤抖，车头甚至模拟出了排气管排出些许热浪的扭曲效果。这幻象并非完美无缺，近距离观察能发现其边缘的模糊和缺乏实体感，但对于只能依靠望远镜观察的热电厂了望哨来说，这已然是一幅“实验室幸存者正试图驾驶重要载具从东侧突围”的逼真画面。白振邦卖力的表演和白风精细的幻术，共同编织着这个希望敌人深信不疑的骗局。

就在东侧的“演出”吸引所有潜在目光的同时，实验室西北角，一处被倒塌货架和茂密变异藤蔓巧妙掩盖的破损排水口处，空气仿佛凝结。

虞薇第一个滑出，她的动作轻盈如猫，落地无声。深色的运动服让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手中那柄经过强化的长钺收敛了所有寒光。紧随其后的是陈冶，以及另外两名精挑细选、擅长潜行与格斗的队员。

陈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半跪下来，双手稳稳地按在一段暴露在外、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上。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心。「金属通感」的能力如同水银泻地，沿着冰冷的金属蔓延开来。锈蚀的厚度、管壁的裂缝、内部积淤的杂物、以及远处连接点的结构……一幅详尽而无声的三维地图在他脑海中迅速构建、清晰起来。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音：“左转，沿着这条管道走大约三十米，右侧有一个被废弃的检修通道入口，盖板锈死了，但铰链脆弱。从那里下去，可以直接通到热电厂老锅炉房的正下方，避开主要通道。”

虞薇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打了个手势，小队如同四道贴地的幽影，沿着陈冶指引的方向，借助废墟、残垣和清晨尚未完全褪去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座庞然大物般的热电厂潜行而去。他们的脚步落在碎石和泥土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与东侧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热电厂那高耸的、布满锈蚀和鸟巢的冷却塔顶端，一名身披破烂斗篷、脸上带着狂热与麻木混合表情的混沌教徒，正举着一架陈旧但功能尚存的望远镜，死死盯着实验室东侧的方向。当他看到那“忙碌”的景象，听到隐约传来的引擎轰鸣时，立刻抓起了身旁布满油污的对讲机。

“报告！目标动了！他们在东侧集结，正在往那辆半挂车上装东西！引擎已经启动了，看样子是想跑！”他的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变调。

热电厂内部，一间由旧主控室改造、墙壁上涂满扭曲太阳图案的指挥室内，一名脸上有着大片狰狞烧伤疤痕、身材魁梧的头目，正叼着一支手卷的劣质烟卷。听到报告，他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将烟头狠狠扔在地上，用厚重的军靴底碾碎。

“哼，果然撑不住了，想跑？”疤痕头目声音沙哑，“传我命令！一队、二队，立刻从东侧正面压过去，给我把他们堵死在开阔地带！三队、四队，从南北两翼快速迂回，包抄过去，切断他们退回实验室的所有路线！动作要快！”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今天，老子就要把他们这破车，变成他们所有人的铁棺材！”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在热电厂内部及周边警戒、休息的大量混沌教徒，如同被惊动的蚁群，开始嘈杂地集结。他们挥舞着统一的、略显粗糙的武器，发出混乱的嚎叫，在头目们的驱赶下，主要朝着热电厂东侧的方向涌去。他们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白风和白振邦精心营造的诱饵所吸引，巢穴的西北方向，防御肉眼可见地变得空虚。

与此同时，虞薇小队已经沿着陈冶发现的路径，成功潜入了热电厂的地下区域。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物质的混合气味。巨大的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血管，在头顶和身侧纵横交错，发出沉闷的流水声或空洞的回响；废弃的传送带、生锈的阀门和不知用途的金属结构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钢铁迷宫。

在这里，陈冶的能力成为了小队最可靠的指南针和预警系统。他的手掌几乎时刻与周围的金属结构保持着接触。他不仅能“听”到远处巡逻队踩在金属楼梯或格栅地板上的沉重脚步声，甚至能提前感知到更细微的震动——比如某个教徒无意中靠在了栏杆上，或是武器磕碰到了管道。

一次，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个十字交叉的管道区时，陈冶猛地举起拳头，示意停止。他闭眼凝神片刻，低语：“两点钟方向，两个，沿着上层检修走廊过来，三十秒后交叉。”

虞薇眼神一凛，迅速扫视四周，指向一个巨大的、停止转动的循环水泵后方阴影区。小队成员无声地隐匿其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就在那两名巡逻教徒的身影出现在上方走廊，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时，陈冶集中精神，对着远处一段悬空的通风管道，用能力施加了一个微小的、精准的扭曲力。

“嘎吱——”一声并不响亮但足够清晰的金属变形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什么声音？”一名教徒警觉地转头。

“大概是老鼠，或者哪块锈铁皮掉了。别大惊小怪，快点巡逻完回去。”另一名教徒不耐烦地催促道。

两人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开，骂骂咧咧地朝着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走去，并未察觉脚下阴影中潜藏的致命威胁。

小队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次遭遇，在陈冶的导航下，继续沿着最隐蔽、最快捷的路径，向着此行的核心目标——位于热电厂中上层的通讯室和可能存在的独立能源中心——稳步推进。

在热电厂与实验室之间，一处半坍塌的立交桥下，阴影提供了完美的遮蔽。薇奥菈带领的伏击小队在此静静蛰伏。南云寒趴在一堆混凝土碎块后面，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热电厂方向的动静。

镜头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如同溪流汇成洪水般的混沌教徒队伍，正吵吵嚷嚷地沿着主干道和两侧废墟，向着实验室东侧方向涌去。他们的队形算不上严整，但人数众多，那股疯狂的势头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他们上钩了。”南云寒放下望远镜，压低声音向身后的薇奥菈报告，语气中带着一丝计划顺利进行的庆幸，但更多的仍是凝重，“主力确实被引向了东边。”

薇奥菈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向那些正在移动的敌军。她站在阴影深处，云忆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最冰冷的深潭，穿透空间的阻隔，牢牢锁定在远处那座沉默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热电厂建筑群本身。她的眼神锐利如解剖刀，仿佛要剥开那钢筋水泥的外壳，看清内部隐藏的所有秘密，尤其是那个可能存在的、未被诱饵调动的“首领”。

在她身旁，林玥紧紧靠在一根断裂的桥墩上，小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微微侧头，感受着那个方向——实验室方向，父亲所在的位置，心中充满了不安与默默的祈祷。

东侧的诱饵成功吸引了敌人主力，西北角的尖刀已悄然插入敌人躯体，伏击的猎弓也已张满。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薇奥菈冷酷而精密的剧本上演。

然而，薇奥菈脸上那与云忆清秀面容截然不符的、毫无波澜的冰冷表情，以及她凝视热电厂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期待的幽光，都预示着这场狩猎最危险、最不可预测的核心部分，此刻，才刚刚揭开帷幕。真正的较量，不在喧嚣的东侧，而在那沉默的巢穴深处，以及这支蓄势待发的伏击箭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