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47章 黎明前的苦战（二）

时间在血腥的拉锯战中一点点流逝。

楼下的空地上，夜魇的数量在虞薇不知疲倦的清理和楼上众人精准的投掷攻击下，确实在缓慢减少。每一次强化过的短矛或石块落下，都可能终结一只普通夜魇，或者至少阻碍它们的行动。

然而，这并未让局势好转。

那只脖颈带着缝合痕迹的李辞钟夜魇，如同战场中央不动的礁石，任凭虞薇如何骚扰、攻击，它那身融合甲壳都提供了近乎绝对的防御。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似乎正在适应白风制造的幻境。最初它还会被扭曲的光影和虚假的声响所迷惑，盲目攻击空气，但现在，它那浑浊的眼睛更多时候是死死锁定着虞薇真实的身影，偶尔才会被特别逼真的幻象所短暂干扰。

它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在战斗和环境的刺激下，被动地汲取着“经验”，缓慢而坚定地进化着。决战的气氛越来越浓，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云忆呢？！那小姑娘到底去哪了？！”白振邦在驾驶室里坐立不安，他看着车外虞薇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和浸透衣衫的血污，心急如焚。计划的核心是「叙事书」，而书在云忆身上，可她自从分开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相信她。”虞薇再次挥钺逼退一只试图靠近的夜魇，声音因为疲惫和失血有些沙哑，但她没有多言，也没有抱怨，只是如同最精密的机械，一遍又一遍地执行着自己“清理杂兵、牵制主力”的任务。这是她对同伴的信任，也是她作为此刻前线支柱的坚韧。

……

然而，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云忆”，此刻所在的位置，却让真正的云忆意识几乎要尖叫出来。

两公里外，区警察局。

薇奥菈操控着云忆的身体，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步履轻松，仿佛不是在危机四伏的末世夜晚，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欣赏着沿途破败的街景。

“大家都在苦战！等着「叙事书」！你到底在干什么？！”云忆的意识在脑海中不止一次地催促、质问，焦急万分。每拖延一分钟，虞薇就多一分危险，李辞钟就多一分进化的可能！

“我自有打算，急什么。”薇奥菈的回答永远是那么漫不经心，她慢悠悠地踱步，走进了警局洞开的大门。

警局内部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夜魇，也没有活人活动的迹象，只有散落的文件和翻倒的桌椅诉说着曾经的混乱。

薇奥菈似乎目标明确，她直接走向楼梯，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带着回响，语气轻佻得像是在呼唤老朋友：

“警督大人~~~长夜漫漫，不出来聊聊吗？”

“滚！”

一个压抑着怒火的中年男声从二楼传来。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有些脏污但依旧能看出是警督制服、身材高大、面容憔悴却带着锐气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眼神不善地盯着“云忆”，语气极其不耐：“睡觉的时候在梦里烦我还不够？现在还要上门来自讨没趣？”

显然，薇奥菈之前已经通过梦境“拜访”过这位警督不止一次了。

“诶~此言差矣。”薇奥菈笑嘻嘻地摆手，丝毫没有惧意，“前几次是窥探，是叨扰，但这次不同。这次我是来……做个交易。”

“说！”男人强忍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确实被薇奥菈在梦境中的各种“折磨”弄得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

“很简单。”薇奥菈伸出两根手指，“你借我一把手枪，外加一张复合弓，以及配套的弹药和箭矢。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个……极其珍贵的标本如何？”

“标本？”警督皱眉，脸上写满了“你在逗我”的表情，“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我看起来像是会蹲在实验室里研究那玩意的人吗？”

“但你总能找到渠道‘卖’出去，不是吗？”薇奥菈眨眨眼，语气充满了诱惑，“而且……这可不是普通标本。这是第一具被确认拥有‘无限成长’潜力的夜魇标本哦？想想看，它的研究价值，或者说……对某些势力的吸引力？珍贵得很呐~”

警督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捕捉到了更关键的信息，声音陡然变得严肃：“等等！你刚才说……无限成长的夜魇？！这东西现在在哪？！”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身为警察的责任感和对潜在巨大威胁的本能警惕压倒了个人的不耐烦。

“跟我走就是了~”薇奥菈的笑容犹如一潭静水，沉稳而内敛。

警督死死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和真假。最终，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回二楼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他重新出现，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制式手枪，一张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的复合弓，以及几个装满的弹匣和一壶箭。

“带路！”他将武器递给薇奥菈，语气不容置疑。

……

“明明可以直接说明情况，利用他的责任心和保护欲获得支援，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话术和交易上？”真正的云忆意识完全无法理解薇奥菈的行为。在她看来，这是效率低下的绕圈子。

“天真。”薇奥菈一边轻松地提着新到手的武器往回走，一边在脑海中教导云忆，“如果我只是以一个‘求助者’的身份，利用他的‘责任心’来获取帮助，那么这次合作之后，我们之间就是单纯的施舍与接受的关系，人情债一次清空，甚至他可能还会居高临下。但如果是交易……”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算计得逞的愉悦：

“从谈判开始，我就站在了与他平等，甚至凭借信息差略高一筹的地位。我再故意拖延一些时间，让他充分意识到那个‘无限成长夜魇’的潜在威胁和那份‘标本’的巨大价值，他就会为了达成交易、拿到他想要的‘报酬’而付出更多。至少，在达成交易前，他会尽力保证我这个‘交易对象’的安全，因为这关乎他的利益。看，现在他不是主动跟来了吗？还自带武器。”

云忆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过，在这短短几句对话和看似无聊的拖延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的心机和算计。

“你……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算计……”她感到一阵无力。

“不多。”薇奥菈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至少，对于今天这个局面，从出发开始，我脑子里就准备了不下十种应对方案。这只是其中比较有趣，且收益可能最大的一种罢了。”

云忆彻底沉默了。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与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心思深沉如海的龙裔相比，自己那点想法和担忧，简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薇奥菈拎着武器，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警督，不紧不慢地朝着学校战场的方向走去。远处的嘶吼和战斗声隐约可闻，而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