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37章 审判

被困在驾驶室内的李辞钟，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求生的本能让他陷入了彻底的慌乱。他发疯似的去拉车门把手，用身体去撞车窗，试图逃离这个变成了囚笼的铁壳子。

“开门！放我出去！白哥！白爷！我错了！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我跟你开玩笑的！您大人有大量，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涕泪横流，之前的贪婪和狠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摇尾乞怜的丑态。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沉默，以及那层坚韧无比的无形壁障。无论他如何捶打、撞击，那层由白风能力构筑的屏障都纹丝不动，将他所有的希望彻底隔绝。白风对这个自私聒噪的渣滓厌恶到了极点，连一句废话都懒得施舍。

就在李辞钟濒临绝望之际，车外的脚步声和议论声逐渐清晰、靠近。两分钟的时间，足够迟磊察觉异常并招呼众人了。

实验楼的幸存者们，在迟磊的示意下，慢慢地、沉默地围拢了过来，将半挂车包围在中间。他们的目光复杂地投向驾驶室内那个状若疯癫的身影。

薇奥菈操控着云忆的身体，站在人群稍前的位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早注意到了李辞钟的小动作。以她的能力，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在他摸到车前就阻止他。但她没有。

原因有二：

第一，她早就对李辞钟这种自私自利、只会内耗的蠢货厌烦透顶。直接凭借武力或权威剔除他，容易引起其他幸存者的猜忌和恐慌，尤其是在这个脆弱的小团体里。她需要一个正当的、无可辩驳的理由，而李辞钟的主动背叛，无疑是最完美的借口。

第二，她内心深处也存在着一丝探究欲。她想看看，「叙事书」那看似既定的“叙事”是否拥有强大的现实修正力。如果李辞钟真的成功开车逃离，命运是否会以一种意外的方式（比如车辆突然故障、遭遇无法抵抗的夜魇群）将他拦截？或者，即使他远走高飞，「叙事书」是否还能通过其他方式“补偿”一辆载具，确保“虞薇带回一辆完好的半挂车”这一叙事成立？这关乎她对自己那个“夙愿”计划可行性的评估。

然而，「叙事书」似乎并不打算在此刻向她展示这种潜在的修正力。李辞钟的阴谋被白风这个意外变量及时挫败了。不过，对薇奥菈而言，这也不亏，至少团队内部一个明显的毒瘤被暴露了出来，有了清除的理由。

当苏婉从迟磊和虞薇简短的说明中明白了李辞钟的所作所为后，她一直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了。这个向来冷静、言辞犀利的生物老师，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指着车内的李辞钟破口大骂：

“***的李辞钟！我就知道你这早晚要搞这么一手！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脑子里除了自己那点龌龊心思还有什么？！打开门！让我进去！看我不揍死这个王八蛋！”她气得浑身发抖，挽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旁边的老师勉强拉住。

李辞钟透过车窗看到苏婉那恨不得生撕了他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他知道，落到苏婉手里，顶多是一顿皮肉之苦，但要是落到虞薇或者那个突然变得可怕的“云忆”手里……他不敢想后果。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甚至有点希望苏婉能冲上来。

“小苏，停手吧。”迟磊疲惫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失望和沉重。是他最先发现李辞钟不见并招呼大家的。“老李……”他对着车内，用了一个久违的、却即将废弃的称呼，“……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下来吧。”

无形的壁障悄然消失。车门被从外面拉开。

李辞钟如同丧家之犬般，捂着脸，踉踉跄跄地下了车，始终不敢抬头看周围那一双双充满了愤怒、鄙夷和失望的眼睛。

“呸！要不是这车是我表弟……还真让这***得逞了！”白振邦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他是个耿直的工人，最见不得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吧……到了这地步，我认了。”李辞钟声音沙哑，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众人那灼灼的目光，比任何酷刑都让他难以忍受。

场面陷入了僵持。如何处置李辞钟，成了一个难题。直接杀死？似乎有些残酷。放了他？无疑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虞薇将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的“云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疲惫：“云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毕竟……这辆车，是因你的「书」而来的。”

她的话语背后，藏着更深层的含义。她相信同伴，可这一次是**裸的背叛，对象是共同求生几天的“同伴”。让她亲手处决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即使他罪有应得。杀夜魇是为了活命，那些不过是顶着熟人皮囊的怪物；搜寻物资是为了集体生存，是不得不做的自私选择。但杀人……这跨越了她的心理底线。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师，这些天积累的心理压力早已让她濒临崩溃，只是作为大家推举出来的“希望”，她绝不能表现出来。

薇奥菈立刻听出了虞薇的弦外之音——她想将这个烫手的山芋，这个关乎团队规则和未来走向的残酷决定，推给“云忆”，既是尊重“书”的主人所带来的转机，或许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云忆”会如何引领团队。‘好算盘，’薇奥菈在心中冷笑，不过她并不在意，这本就是她“教学”的一部分。

她没有推辞，只是默默上前一步，靠近了瘫软在地的李辞钟。

“虞老师，武器借我用一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虞薇深深地看了“云忆”一眼，没有犹豫，将手中那柄沾染过无数夜魇黑血的长钺递了过去。

薇奥菈接过长钺，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冷的触感。她抬起手，将混合着血污与尘土的锋利刃口，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般，抵在了李辞钟的脖颈大动脉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李辞钟浑身一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背叛者，哪有那么多选择。”薇奥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不必我多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对于企图夺走所有人希望、将同伴置于死地的人，唯一该做的事是什么。”

她没有立刻下手，而是分出一丝意识，沉入梦境深处，唤醒了沉睡的真实云忆。

“小云忆，醒醒。有个实践课需要你亲自上。”薇奥菈的声音在梦境中响起，简单而直接地将李辞钟的背叛行为和当前的处境告知了云忆。

然后，不等云忆完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薇奥菈便强行将她的意识推回了身体的前台！

刹那间，“云忆”眼中的凌厉和疏离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她本人的、尚未完全清醒的茫然，以及那份深藏的天真与柔软。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的变化，然后……她看到了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抵在李辞钟脖子上的长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僵，手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住。她盯着自己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又看向闭目待毙、面如死灰的李辞钟，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杀人？

她连鸡都没杀过！

巨大的恐惧和迷茫如同冰水般浇遍了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为什么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薇奥菈那带着蛊惑和逼迫意味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再次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动手吧，云忆。成长需要的课目很多，如何处理背叛者，维护团队的生存法则……这也是你必须学习，甚至亲手执行的一课。犹豫，只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

冰冷的钺刃，颤抖的手，绝望的叛徒，周围沉默而期待的目光……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如同山岳般压在了云忆那尚未真正坚强的灵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