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58章 落幕的宣言

覆盖全球的蜂巢天幕之下，那场力量悬殊却又呈现出一边倒态势的战斗，已接近尾声。白日时的光线透过无数六边形格子，为这片血腥的舞台投下奇异而均匀的照明。

在云忆那持续不断、如同狂风暴雨般精准而暴力的组合拳下，“传令兵”夜魇那庞大的身躯已然千疮百孔。墨绿色的血液和破碎的组织从它腹部巨大的创口以及背部被踏裂的甲壳下不断涌出，在地面上积聚成一片片粘稠的污秽。它那由无数面孔缝合而成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发出的嘶鸣也从最初的狂暴变成了断断续续、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哀嚎，生命的气息正如同退潮般迅速从它体内流逝。

它似乎意识到了末路的降临，残存的本能催动着它做出最后的挣扎。它用尽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庞大的身躯猛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试图通过这最后的爆发将那个依旧牢牢固定在它腹部的、带来毁灭的身影甩脱。

然而，这垂死的挣扎，在云忆眼中却成为了终结战斗的最佳信号。

她停止了那看似永无止境的连续重击。一直紧扣着伤口边缘的左手猛然松开，双脚在怪物痉挛的皮肤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半米，稳稳地落在其腹部相对平坦的区域。

短暂的停顿，是为了最终的爆发。

她的身体微微下沉，右臂后拉，全身的肌肉纤维在这一刻协调到了极致，所有的力量——从脚趾抓地开始，经过腰胯的扭转，肩背的推送，最终如同百川归海，毫无保留地汇聚于她那紧握的右拳之上。拳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股凝聚到极点的力量而微微扭曲。

目标，依旧是那个早已被她轰开、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内部隐约蠕动的内脏的腹部伤口！

没有呐喊，没有迟疑。云忆的身体如同一张拉满后瞬间释放的强弓，右拳如同离弦之箭，携带着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意志，轰出了最后一记，也是灌注了她此刻全部力量的、最致命的一记直拳！

“噗嗤——！”

这一次的声响，沉闷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撕裂感。拳头毫无阻碍地彻底贯穿了“传令兵”早已脆弱不堪的腹部防御，甚至从其背后那覆盖着骨甲的位置，都能清晰地看到一个短暂的、由拳头形状造成的凸起！墨绿色的血液和破碎的内脏碎片从前后两个创口同时喷溅而出。

“传令兵”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猛地僵硬在原地，所有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它那数十只充满了疯狂与恶意的眼睛，光芒如同断电般迅速黯淡、熄灭。最后一声微弱的、带着气泡音的喘息从它缝合的巨口中吐出，随后，这头曾经作为夜魇网络关键节点的恐怖存在，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一座真正的肉山，轰然瘫倒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云忆缓缓地将沾满粘稠血液和组织的右拳从怪物体内抽出，动作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她没有去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庞大尸骸，而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将手伸入了那个被她亲手开辟出的、巨大的贯穿伤口之中，在里面摸索着。

几秒钟后，她的手再次抽出时，掌中已然多了一枚物体——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出深邃的暗紫色，表面流转着微弱却纯净光芒的晶体。正是幽之前发现并定义的“节点核心”。

她看也没看，随手将这枚刚刚从怪物内脏和血污中取出的核心，在“传令兵”相对干净的骨甲皮毛上用力擦拭了几下，抹去了表面大部分令人不适的附着物。

然后，在全球蜂巢天幕无数个六边形格子的共同注视下，在可能存在于世界各个角落、通过这超自然天幕观看着这场战斗的幸存者的震撼目光中，云忆高高举起了那枚象征着力量、知识以及与夜魇对抗新希望的核心。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狂喜，也没有刻意营造的威严，只有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天幕，望向了不可见的、更远方的人类同胞。

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这声音似乎被天幕的力量放大，隐隐回荡在每一个观看者的心头：

“我，黎明议会，云忆。”

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与名字。

“希望能为所有人——”

她的目光扫过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光的核心，最终再次望向天际。

“——带来黎明。”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仪式完成，信号中断。

那覆盖了整个地球天空、由无数正六边形组成的蜂巢天幕，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边缘开始迅速变得模糊、透明。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如同退潮，又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的粉笔画。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笼罩全球的异象便彻底消散无踪，天空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稀薄的云层，以及那份属于末日的、惯常的死寂。

仿佛刚才那震撼全球的一幕，只是一场集体性的幻觉。

云忆看着天空恢复正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随手将擦拭干净的核心向空中轻轻一抛。

早已在附近一栋高楼上待命多时的“箱水母”小队成员——山，立刻心领神会。他远远地操控着能力，地面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堆相对干净、由金属和混凝土碎块混合的“废料”立刻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飞起，在空中精准地将那枚下落的紫色核心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形隔离层，然后缓缓地、平稳地降落到地面。

幽之前的实验已经明确警告，这些核心虽然触摸暂无大碍，但会持续散发某种未知的能量辐射，长期接触或暴露后果难料，必须尽快进行物理隔离和能量屏蔽。

远处，负责外围警戒的“石斑鱼”小队成员，全程目睹了这场简短、暴力、却又带着奇异美感的猎杀，以及最后那举核心宣告的一幕。此刻，天幕消散，战场沉寂，她们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见才喃喃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去的震撼：“我没记错的话……资料上写，议长大人今年……应该才刚满18岁吧？”

旁边的治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带着点刻薄，但其中也难掩惊意：“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见咂了咂嘴，脸上表情复杂，“稍作对比，我感觉咱们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嗯，差距过大了？我们拼死拼活训练、配合，对付一只强点的夜魇都够呛，她这……徒手拆高达啊这是！”

振闻言，倒是显得很坦然，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废话！没那能力能当议长吗？你以为黎明议会的老大是靠着考试成绩选出来的？”在她看来，力量即是地位最直接的体现。

一直沉默注视着战场的虞薇，听到队员们的议论，轻轻叹了口气。她的目光从远处正在处理核心的云忆身上收回，看向身边这些虽然吵闹却同样在努力求存的同伴，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她是她，你们是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非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比的话，那些在黑日降临初期就没能活下来的人，那些连挣扎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一切的普通人，他们……又该有多么羡慕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拥有力量，拥有同伴，并且能够为了未来而战斗呢？”

“尤其是那些最终变异成了夜魇，又被你们亲手、或者被其他幸存者再次‘杀死’的人。”

一个冷静的声音加入了谈话。众人回头，只见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附近。他依旧穿着那身白大褂，脸上带着熬夜研究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多了一丝肃穆。

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望向远处正在收尾的战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预见性：“从今天之后，当‘极光计划’的影响开始发酵，当黎明议会和云忆的名字随着这场‘直播’传递到世界各个角落……或许，我们脚下这座‘灯塔镇’，就该改名为‘黎明议会，灯塔镇分部’了。”

“噗——”一旁的振忍不住笑出声，带着点调侃看向幽，“表哥，你这就算是彻底服气了？甘心当个分部主管了？”

幽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被调侃的窘迫，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服气？倒不如说，从最开始那次与薇奥菈女士博弈失败，意识被她轻易抹去一部分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对未知和强大力量的敬畏，以及一种……对于能够参与到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宏大叙事中的强烈期待。“在这个时代，追随真正的强者和希望，并不丢人。相反，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遥远的、未知地点的钟楼内。

那束唯一的光线依旧笼罩着木桌，桌上的浓茶已经不再冒热气，颜色深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坐在桌前的女子，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窗外，天空已然恢复正常，仿佛之前的全球天幕从未存在过。

“幕布落下了……”她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钟楼内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和……一丝冰冷的洞悉，“很不错的戏码。力量的展示，希望的宣告，团结的呼唤……要素齐全，堪称经典。”

她缓缓站起身，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一步步走向通往楼下的旋转楼梯，身影逐渐融入阴影之中。

“可是……”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缥缈，“舞台之上何等精彩，演绎何等动人……在那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彻底坍塌的天花板下，也终究……毫无意义。”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深处，只留下钟楼内无尽的寂静，以及那杯仿佛凝结了所有苦涩的浓茶。帷幕落下，掌声未起，而隐藏在幕布之后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显露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