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152章 进展

实验室合金门被薇奥菈带着磅礴怒气摔上的巨响，仿佛还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室内，只剩下云忆，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混合着爆炸烟尘、棋子木屑以及一丝龙裔冰冷气息的复杂味道。

“冷静~”

云忆的声音响起，语调依旧平稳得如同无风的湖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在安抚炸毛猫咪般的意味。她抬起手，轻轻拂去落在肩头的些许灰尘，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那位愤懑的龙裔。

“你是高贵的龙裔，存活了悠久岁月的存在，俯瞰众生。何必与这些寿命短暂、行为……跳脱的普通人类过多计较呢？不是吗，我亲爱的老师。”她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个称呼“老师”，在此刻的情境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调侃的效果。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更加压抑的、饱含怒意的冷哼，紧接着是逐渐远去的、带着明显不悦的脚步声。“我去睡觉了！再有人敢来烦我，管他是谁，我先砍一个杀鸡儆猴！”薇奥菈那冰冷中夹杂着暴躁的声音隔着门板模糊地传来，最终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

确认薇奥菈已经离开，云忆脸上那层仿佛焊上去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耸动了一下，随即，一声极轻、极短促，仿佛生怕被人听见的笑声，从她唇边逸了出来。虽然立刻就被她收敛，但那瞬间泄露的情绪，却真实无比。

在她的认知和过往印象里，那位来自梦境的龙裔，薇奥菈，总是走一步算三步，运筹帷幄，将一切都视为棋盘上的棋子，带着一种近乎神只般的、超然物外的傲慢与掌控感。她何曾有过像刚才这样，接连两次在稳操胜券的关头，被完全预料之外的、近乎荒诞的意外强行打断，以至于情绪失控、愤然离场的憋屈经历？

这种无法用常理计算、无法用逻辑推演的“小变量”，即便是智慧如薇奥菈，恐怕也无法完全纳入她的算计之中。正是这些微小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插曲，悄然改变着云忆内心的认知天平。

薇奥菈那原本笼罩着神秘光环、高高在上如同神明的形象，在她心中逐渐褪色，慢慢坍缩，还原成了一个……或许只是“更聪明一些”、“力量更强一些”的、同样会有喜怒哀乐、会吃瘪、会恼羞成怒的……“家伙”罢了。这种认知的转变，微妙而深刻。

云忆独自走出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棋局风暴”的闲置房间，来到灯塔镇内部相对开阔的公共区域。双日时的诡异天光透过高处的强化玻璃照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光影。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训练场方向隐约传来“石斑鱼”小队似乎永不停歇的喧闹，其中夹杂着治对振新一轮的抱怨和恕精准投掷某物破空的声音，远处实验室区域依旧传来幽那边断断续续、但显然还在持续的能量波动嗡鸣。她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处于一种罕见的“无事可做”的状态。

或者说，在当前的局势下，主动去做任何事，都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对外扩张，主动交流，必然会引入大量不可控的变量，尤其是在混沌教如同阴影般在外环伺、不知何时会发动致命一击，而夜魇也出现了组织化迹象的敏感时期。

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破眼下这来之不易、却也脆弱无比的平衡，将灯塔镇拖入未知的险境。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进一步巩固防御、提升内部实力、消化已有成果，似乎是当前最稳妥、也最理性的战略选择。

然而……这份“安逸”，这份过于持久的平静，本身是否也预示着某种异常？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阻隔，仿佛要望向那片被双日笼罩、却无月无星的、深沉的天空。寂静之下，往往暗流汹涌。

就在这时，别在衣领处的微型通讯器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幽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兴奋与急促：“云忆，我这边有所发现，非常重要。有空过来一趟吗？最好……薇奥菈小姐也能一起。”他的声音背景里，还能听到仪器高速运行的蜂鸣。

云忆看了一眼薇奥菈房间所在的方向，那扇门依旧紧闭，周围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扰者必死”的低气压。她收回目光，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独自朝着幽的实验室走去。

厚重的实验室合金门无声滑开，里面是各种精密仪器散发出的冷光和复杂管线交织的世界。幽正站在中央的全息操作台前，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不断变化的三维结构模型。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脸上带着熬夜和过度兴奋交织的憔悴与红光。

“你再叫她来，”云忆走进实验室，开口的第一句话平静无波，却让幽的动作顿了一下，“怕是要先认真思考一下，该怎么从她接下来为你精心准备的‘梦境’里，活着走出来。”

幽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但云忆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位龙裔大人此刻心情极度不佳，叫她过来参与讨论？想都别想。他明智地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迅速将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上。

“刚才对那枚紫色核心的逆向工程和能量场分析，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幽的声音重新充满了研究者的热忱，他快速在控制台上操作着，调出几组关键数据，“主要发现可以分为两项。”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按照重要性排序。

“第一，也是目前最具战略价值的一点，”幽的语气变得郑重，“我们现在有能力，精确定位一些特定的、高威胁夜魇的准确位置了。”

云忆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全息屏幕：“细说。”

“这些核心，它们并非孤立存在的能量聚合体。”幽指着屏幕上模拟出的、如同神经网络般扩散开来的能量连接图谱，“它们更像是一个庞大、隐形的信息网络中的关键‘节点’。节点与节点之间，通过一种极其特殊的、稳定的能量波频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

只要能够解析并模拟出这种特定的波频，我们不仅可以监听到它们之间进行的、某种形式的简单信息交流——虽然目前还无法完全破译其‘语言’——更重要的是，我们能通过波频的反馈，精准地获知其他拥有同类核心的节点的空间坐标！”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极有可能，就是夜魇群体，尤其是那些进化出一定智慧的个体，所使用的、超越常规嘶吼和本能感应的指挥与协同方式！”

云忆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她的思维运转极快：“也就是说，那些体内孕育了这种核心的夜魇，在这个网络中，扮演的角色就相当于……传令兵？或者区域指挥官？”

“完全可以这么理解！”幽肯定地点头，脸上带着对成果的满意，“我已经成功锁定了这段关键波频，并且利用我们现有的探测矩阵，对周边区域进行了大规模扫描。结果……令人震惊。我已经定位了目前探测范围内，绝大多数这样的‘传令兵’节点的实时位置。不得不说，‘箱水母’小队这次看似违纪的行动，带回来的这份‘礼物’，其价值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

这意味着，灯塔镇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窥探夜魇指挥体系的眼睛。这无疑是情报领域的巨大突破。

“另一项发现呢？”云忆没有沉浸在第一个发现的喜悦中太久，继续追问。

幽的嘴角，这一次勾起了一抹与学者身份有些不符的、近乎疯狂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另一项，是关于这些核心的……武器化应用可能性。”

他调出了另一组数据，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能量释放曲线和爆炸当量模拟图。“比如……刚才，嗯，就是你们在下棋的时候，实验室那次小小的意外。”他轻描淡写地提及了那场差点引发龙裔暴走的爆炸，“那仅仅是由大约千分之二核心质量的、被研磨成极细粉尘的晶体材料，与其他几种常见的助燃剂和催化剂混合后，引发的可控（至少理论上是可控的）能量释放。”

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极小的体积，“想象一下，云忆。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原材料，并且掌握更精密的加工和引爆技术，我们完全可以制造出体积非常非常小，但威力……足以瞬间抹平一个街区，甚至更可怕的东西。”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吟诵的、带着冰冷幽默感的语气说道：“我们可以做出属于我们自己的、体积极小的‘核武’。嗯……‘核心的核’。”

他平静地讲着这个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脊背发寒的“冷笑话”。这意味着，那枚来自夜魇体内的紫色晶体，不仅是指挥网络的钥匙，更是一把威力无穷，同时也危险至极的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