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23章 以血浇灌的爱

虞薇手中的长钺缓缓垂下，钺尖轻触地面，发出细微的金属磕碰声。但她并未放松警惕，身体依旧微微前倾，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后撤或进攻的姿态，与那对诡异的父女维持着安全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被钉在承重柱上的夜魇（林父）发出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时而疯狂，时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目光死死盯着挡在身前的女儿林玥，或者说，是盯着她手臂上渗出的鲜血。

“我问，你答。”虞薇的声音刻意保持平静，试图安抚眼前情绪极不稳定的女孩，“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好……只要你不杀我爸爸……”林玥用力点头，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淌，瘦小的身躯像一道脆弱的壁垒，坚定地护着身后的怪物。

“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玥。”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发抖。

“「圣血」是什么？”虞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玥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但爸爸自从变成这幅样子之后，就一直这么念叨……有时候清醒一点，也会模糊地喊着‘血’……‘要’……大概，大概就是指我的血吧。”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

虞薇心中巨震。夜魇出现意识残留，优先恢复的并非生前的记忆与情感，而是对某种特定事物的极致渴望——林玥的血液！这女孩的能力对于变异后的生物，竟然有着如此强大且诡异的吸引力？这简直像是专门针对夜魇的毒饵，或者说……神饵？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追问：“从黑日降临那天开始，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详细告诉我。”

林玥吸了吸鼻子，努力回忆着那噩梦般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那天……我体育课扭到了脚，有点肿，妈妈出差了，爸爸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就带我一起来他工作的超市……黑日突然来了，天变得好红，好热……”

她的眼中浮现出恐惧：“外面乱糟糟的，好多好多人尖叫着冲进超市里躲那种可怕的光和高温……人越来越多，挤满了楼下……爸爸带着我好不容易才挤到三楼这里……后来，天黑了……”

她的声音开始剧烈颤抖：“那些……那些怪物就出现了！楼下全是惨叫声……很多人往楼上跑，但也很多人变成了怪物……爸爸拉着我，躲进了那边的员工休息间，用柜子把门顶住了……”

“但是爸爸为了保护我，在和别人推搡的时候，被掉下来的货架划伤了后背，流了好多好多血……”林玥的眼泪大颗滚落，“休息间里没有药，血根本止不住……爸爸……爸爸最后……就躺在我身边……慢慢变凉了……然后……然后……”

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巨大的悲痛让她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然后他就开始动……变得不像爸爸了……他……他咬了我……”

虞薇的心揪紧了。

“但很奇怪……”林玥抬起泪眼，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我的血刚流到他嘴里……他就突然停下来了……虽然样子还是那么可怕，但他好像……不像其他怪物那样只想吃我了……他只是看着我，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会很焦躁地喊着‘血’……”

“所以……所以你就开始一直给他你的血？”虞薇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看着女孩手臂上厚厚的绷带，已经猜到了答案。

“嗯……”林玥低下头，声音微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失去他……我发现只要定期给他一点我的血，他就会安静下来……虽然还是很奇怪，但至少……至少他还在我身边……”

虞薇沉默了。她完全明白了。那从一楼蔓延到三楼的恐怖血迹，并非来自一场虐杀，而是来自一个女儿绝望的、近乎自我献祭般的努力！她用自己的血，试图拴住早已逝去的父亲，在这地狱般的末世里，维系着一种残酷的、畸形的“陪伴”！

“你知不知道，一直这样失血，你会死的！”虞薇忍不住说道，语气中带上一丝严厉和后怕。这女孩的脸色苍白得像纸，身体瘦弱得风一吹就倒。

“我知道……”林玥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是……但是我的身体好像有点不一样……”她似乎不太愿意详细说自己的能力，“而且……爸爸需要我……”

就在这时，被钉在柱子上的林父夜魇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口中发出更加焦躁的“嗬嗬”声，目光死死锁定了林玥的手臂，仿佛嗅到了最极致的美味。

林玥身体一颤，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又像是习惯了一般。她咬了咬牙，忽然对虞薇哀求道：“求求你……能不能……先把他放开？他好像……又很难受了……我得……我得给他一点……”

虞薇眉头紧锁。放开一只具有攻击性的夜魇？这无疑是极度危险的。

但她看着林玥那近乎绝望的哀求眼神，又看了看那只似乎真的被某种本能需求折磨而非纯粹杀戮**驱动的夜魇，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我可以放开他，但你必须让他冷静下来，并且你要立刻后退，保持距离。”虞薇紧盯着林玥，“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他有任何攻击你的迹象，我会立刻动手。”

“好！好！谢谢！谢谢您！”林玥连忙答应。

虞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钺柄，猛地用力一拔！

“呃啊！”夜魇发出一声嘶吼，脱离了束缚。

几乎在同时，林玥迅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明显是文具的美工刀，颤抖着在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臂绷带上，又划开了一道新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流血的手臂伸向了她的“父亲”。

那夜魇如同瘾君子见到了毒品，猛地扑上前，贪婪地吮吸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而林玥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摇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虞薇紧握长钺，全身戒备，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然而，几秒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吮吸了血液的夜魇，动作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眼中的疯狂血色稍稍褪去，那丝微弱的、扭曲的理智光芒似乎增强了一点点。它甚至伸出扭曲的手爪，极其轻柔地、近乎笨拙地碰了碰林玥的脸颊，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像是“……玥……”的音节。

林玥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那是因为看到父亲这细微反应而产生的激动。

而虞薇，则彻底被眼前这违背常理、交织着绝望、牺牲与微弱亲情的景象所震撼，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