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83章 尘埃与回响

灰白流转的梦境空间内，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以某种非线性的方式流逝。那座由纯粹梦境构成的黑色断头台，如同一个沉默的、执行绝对律法的祭坛。

混沌教徒们，在薇奥菈那不容置疑的意志和冰冷注视下，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念头，如同被催眠的羔羊，一个接一个，麻木地、僵硬地走上那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台阶。他们跪下，将脖颈置于那闪烁着幽光的冰冷铡刀之下。

没有审判词，没有最后的宣言。

铡刀落下，无声无息。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头颅滚落。刀锋触及的瞬间，那些教徒的身体便如同被风化了千万年的沙雕，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崩解、消散，化为一股股灰白色的、毫无生气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同样灰白的、非现实的空间。整个过程死寂得令人窒息，只有躯体瓦解时那细微的、如同沙粒摩擦的簌簌声，更衬托出这处决的冰冷与程序化。

疤脸头目是最后一个。他回头，绝望地看了一眼那片曾经是他权力基座的热电厂废墟，又看向远处如同神只般漠然的薇奥菈，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不甘。但这丝不甘，在触及那双金色竖瞳的瞬间便彻底粉碎。他最终也只能像他的手下一样，颤抖着，带着无尽的绝望，跪在了断头台前。

刀落。

尘散。

当最后一点属于他的灰白尘埃融入空间，那座巨大的、象征着绝对惩罚的黑色断头台，也如同完成了使命的幻影，从底部开始，化作无数闪烁的微光光点，悄然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自始至终，薇奥菈对这场无声的集体处决都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清扫门前落叶般微不足道。她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穿透了这些蝼蚁般的教徒，牢牢锁定在热电厂区域的中心，那片能量最为混乱和扭曲的源头。

随着所有“垃圾”被彻底清理，那些属于混沌教徒的、狂乱而污浊的生命波动和意志干扰彻底消失，一个之前被这些杂音所掩盖的、微弱却极其扭曲、仿佛被强行嫁接和催化的意识源，终于清晰地暴露在她的感知中。

她优雅的身影缓缓从半空中降落，赤足轻点在那片已恢复“地面”概念、却依旧属于梦境范畴的虚幻之上。她走向一片看似空无一物、只有断壁残垣的废墟中心。那里，能量的扭曲感最为强烈。

她伸出覆盖着细密银鳞的手，指尖并非触碰实物，而是在空气中轻轻拨动，仿佛在撩开一层无形的、由能量和精神力构成的厚重帷幕。

随着她的动作，空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随后，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景象赫然显现——

一个年轻的女性，被粗重的、闪烁着不祥符文的特殊合金锁链紧紧捆绑在一根残破的混凝土柱上。她浑身**，只有几块破布遮体，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电路板般的诡异纹路。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数十根粗细不一的导管和金属探针，粗暴地插入她的四肢、脊椎甚至太阳穴，另一端连接着周围一些早已停止运转、但显然经过改造的古怪仪器。她双眼紧闭，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嘴唇干裂，气息微弱，仿佛一个被用于某种邪恶实验、濒临崩溃的**祭品。

薇奥菈走近，金色的竖瞳平静地审视着这名女性，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受难者，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片刻，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欣赏：

“原来如此……利用精神感应类的觉醒者作为**中枢，强行催化、并尝试指挥那些‘罪血眷属’……”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真是……丑陋到极致的用法。不过，能在这种折磨下保持意识核心不散，倒也证明了你的……价值。”

薇奥菈没有立刻解救这名女性，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情。她只是举起了那根由奇异枝条缠绕而成、顶端镶嵌星辰宝石的梦境法杖，轻轻点向那些束缚着她的锁链和导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合金锁链和诡异的导管，在法杖触及的微光中，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瞬间软化、扭曲，继而化作细密的黑色齑粉，簌簌落下，没有在那名女性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束缚消失，那名被称为“芬尼尔”的女性身体一软，向前倒去，但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薇奥菈上前一步，轻松地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仿佛她轻若无物。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依旧处于极度震撼中、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虞薇小队。她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颔首，那姿态清晰地传达出一个信息——任务结束，该离开了。

随即，整个灰白色的、如同褪色照片般的梦境世界，开始像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散、褪去。虚幻的边界变得模糊，残破的钢铁建筑重新凝聚出锈蚀的实体，脚下的地面恢复坚硬的触感，天空也再度被“双日时”那令人不安的暗红与金红交织的光芒所占据。

仿佛刚才那场如同神迹降临又如同噩梦具现的审判与清理，从未发生过。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沉降的、带着一丝灰烬味道的尘埃，以及这片区域死一般的寂静，无声地证明着方才那超越现实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与残酷。

直到周围的环境彻底恢复“正常”，虞薇和队员们才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从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神威余韵中回过神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惊悸与茫然。

虞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率先走向薇奥菈。陈冶在另一名队员的搀扶下，也勉强跟上。

薇奥菈将怀中昏迷的芬尼尔递向虞薇，动作随意得像是在递一件物品。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叫芬尼尔，是新的‘变量’。带她回去，治好她。”

说完，不等虞薇回应，她那银鳞覆盖的本体身影，便在众人眼前开始迅速变淡、透明，如同融入空气的水彩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降临。

白振邦驾驶着半挂车，载着这支死里逃生却心情沉重的小队，驶向返回实验室的路。车厢内，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颠覆认知的一幕中。那不再是人类与夜魇、与疯狂教徒之间的战斗，那是更高层次的存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如同清理棋盘般抹去了敌人。这种力量，带来的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深沉的、对于自身渺小的认知与恐惧。

苏婉在车上对芬尼尔进行了初步检查，确认她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主要是精神层面的严重透支和**上的长期折磨。当她擦拭芬尼尔手臂上的污垢时，一个略显模糊、但风格独特的纹身露了出来——那是一个简约的、由车轮和篝火元素构成的图案，并非混沌教的扭曲太阳。

“这是什么？”苏婉低声自语，眉头微蹙。她从未见过这个图案，也无法将其与任何已知联系起来，但这陌生的标记，无疑给这个被薇奥菈特意带回的女子，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虞薇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着眼睛，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并未入睡。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薇奥菈降临后的一切——那精准的清理，那对怪物的评价，以及最后对芬尼尔那句“价值”的评判。她清晰地意识到，薇奥菈的这次出手，绝非单纯的救援或对敌人的报复，而是有着极其明确的、不为人知的深层目的。芬尼尔，就是她此行的目标之一。

车辆颠簸着驶回农科实验室，早已接到消息的南云寒带着人立刻迎了上来。当他们看到虞薇小队全员负伤且缺了几人，还带回来一个完全陌生的昏迷女性，并得知混沌教那个令人头痛的据点已被薇奥菈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彻底摧毁时，迎接的氛围变得十分复杂，混杂着庆幸、震惊与更多的疑问。

虞薇没有参与后续的安置和汇报，她将芬尼尔交给苏婉和医疗人员后，径直走向主控制室。

薇奥菈已经回到了云忆的身体里，正如同往常一样，站在地图前，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切与她无关。

虞薇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凝重与探究的严肃语气，直接发问：“那不是战斗，那根本是……清理。你特意带她回来，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利用。我不认为是你的同理心驱使你行动。”

薇奥菈缓缓抬起头，用云忆那双清澈却此刻沉淀着龙裔深邃的眼眸看着虞薇，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的微妙微笑：

“我也只是一个老师，在为我那不成器的学生……收集一些未来可能用得上的棋子而已。”她轻轻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云忆耳后，动作带着一种与话语内容截然不同的随意，“至于芬尼尔的价值……等她醒来，你们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