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部队重新集结在定襄北两百里的匈奴漠南草原边缘后,卫青做好了班师回朝的准备。
他已经提前秘密写好请罪的奏折和帮苏建求情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去了长安。
就在大军整肃装备准备开拔的时候,卫青忽然慌了,因为一个人不见了——他的外甥霍去病。和霍去病同时失踪的还有他旗下的“八百精骑”。霍去病是卫青疼爱的外甥,也是皇帝刘彻除了儿子刘据外最宝贝的晚辈亲属,而那八百精骑的打造成本更是天价。
最初,因为赵信的叛变,卫青有了不好的联想:他检讨自己对匈奴降将的使用是不是为汉军埋下了巨大的隐患,霍去病旗下那八百以匈奴人为首组成的精锐中的精锐会不会也叛变了?而他那个初出茅庐的外甥会不会因此已经遭遇了不测?
为此,卫青暂缓了大军会师开拔的计划,转而派出大量斥候到各个方向寻找霍去病和那八百精骑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之所以这么了解卫青此时的心情,是因为卫青的老熟人、也是我的新朋友马骏在聊天时将这些告诉了我。马骏还告诉我:“大将军已经准备了一封‘自请议罪’的折子,一但查实霍去病和那八百精骑出了意外,他就将把请罪的折子递上去,并做好重新回去当‘骑奴’的准备。”
说实话,对于霍去病可能的意外,我本来是有点想看热闹的。但是因为胖虎也在里面,我变得担心起来。我真的很怕和我感情最深的童年小伙伴最后会被那个自负的**坑死,就像赵信间接坑死了常大有。
在等待霍去病消息的这几天,马骏又和我交流了战马连续反季节催肥产生的问题。他说:其实他一开始就提醒过卫青和皇帝刘彻,天下万物都有五行四时的固有属性,连续催肥可能会产生反噬。但是皇帝和卫青都觉得元朔六年是要解决匈奴问题的成熟时机,他们对在这一年将匈奴主力消灭在漠南抱着极大的期望。其实在“春季行动”中,战马被连续催肥两年的公孙贺、公孙敖、李沮的部队就发生了问题,赵信和苏建的部队也有端倪,但是皇帝和卫青都觉得时不我待,于是只是在定襄调整到夏天,他们就决定还是要继续这场决战。
在春夏之间,马骏和他家族的几位专业厩丞其实一直都很繁忙,他们终于在几乎大军开拔分散作战的同时研究出一种进入临床实验的饲料添加剂,而公孙敖、公孙贺和李沮的部队也是靠这种添加剂最后翻盘,在前军主帅叛变、右军被全歼的情况下勉强和“伊稚邪”主力扳平了战局。
我很好奇马骏说的那种饲料添加剂,于是跟马骏深入探讨了一下。马骏告诉我:如果不是军情紧急,他是不会同意给公孙兄弟和李沮的部队服用那种饲料添加剂的,因为后遗症不明确。
其实在霍去病的消息传来前的一天,马骏说的“后遗症不明确”就被明确了。公孙敖、公孙贺和李沮的部队几乎当日全部被喂了饲料添加剂的战马都出现“战后综合征”,原本受到严格训练的战马行动力不如寻常驽马,总数超过两万骑。马骏只得在卫青的安排下提前带着这两万匹生病的战马开拔返程,迎接他的将是繁重的战马康复工作。
原本遇到这个雪上加霜的打击,大将军卫青的心情肯定非常糟糕。不过还好,就在马骏开拔的几乎同时,霍去病终于有消息了!
在后来与“邢山二百户”的聊天中,我知道了天才军神霍去病在失踪前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在正面战场频频传来因赵信叛变而带来的噩耗时,霍去病并没有被这些情绪感染,而是与手下仔细研究匈奴部队可能的软肋。
对匈奴人内部情况非常了解的仆多告诉他:“现在匈奴大军的主力应该全部都被‘伊稚邪‘,集结到了一起,一般在这种时候只有预备役老弱残兵看守匈奴的后勤军需物资。”
霍去病又指着匈奴地图问:“那么匈奴的军需物资最可能藏在哪里?”
徐自为说:“最早就在河南之地,河南之地丢了之后藏在符离,符离去年被大将军奇袭后现在藏在哪是个谜。”
霍去病又指着地图问高不识:“如果是你,你会把东西藏哪?”
高不识在地图上划了个范围,大致位置是漠北与大漠交界的地方,他说:“这里离单于大军活动的主要地区不远,但是因为大漠阻隔,汉军很难准确绕到后方偷袭。”
又经历过一轮讨论,仆多、徐自为和高不识三位对匈奴都很熟悉的“二百户”最后把补给区域放在了两处最可能的区域:一处是左贤王治下的弓卢河·姑衍山·狼居胥山环绕之处;一处是右贤王治下的“三山三水地区”——即涿邪山·浚稽山·寡颜山和匈奴河·姑且水·蒲奴水环抱地区。理由很简单:这两处地方不但符合距离要求还有地形优势。
于是霍去病在未惊动卫青的情况下去大将军丞那里调阅了“春季行动”中所有汉军的行军记录汇总。大将军丞只当这位少爷心血来潮,事后都没向大将军卫青禀报。
霍去病看完这些“春季行动”中的行军记录后对手下的“二百户”们笃定道:“匈奴大后方的物资囤积点不在弓卢河·姑衍山·狼居胥山环绕之处!后将军李广部在行军接近这个地方时遭遇到一营匈奴骑兵,当时匈奴骑兵留下两百人阻击、三百人撤退,这明显是做了’诱敌深入‘的打算。如果补给点在这个地方的北边,一营匈奴骑兵一定是死战不退,只派少量斥候回去报信,或转移物资或呼叫主力保护物资,绝不是‘留二百、退三百’的打法!”他顿了顿,坚定的指向地图上的“三山三水地区”,道,“匈奴的补给点就在这里!”
这时邢山也兴奋起来,道:“那您赶紧禀报大将军,让大将军给我们准备补给,我们明天就启程去端掉匈奴的老巢!”
霍去病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邢山,而是对仆多道:“我们距离蒲奴水大约有多远?”
“一千二百里左右。”仆多道。
“匈奴河呢?”霍去病又问。
“一千八百里左右。”仆多答。
“我们的战马都没有‘冬季催肥’,以我们战马的素质和补给水平,我们一天可以走四百里并不会严重透支战马的战力。这样的话,我们三天就可以到那个区域。而我们的替补战马随身就可以携带三天的单兵口粮和战马饲料,所以根本不需要带辎重补给!找到匈奴的补给点,我们吃他们的粮就行了!”
“那如果要到一千八百里呢?”邢山有些担忧道。
“首先,那个概率很小。如果东西放在寡颜山和匈奴河之间,的确更加安全稳妥,但是他们自己运输起来会很不方便。其次,那个地方在夏天植被茂盛,动植物资源丰富,打猎也饿不死我们!”高不识道,“至于战马,就更不用担心了,青草满地都是!”
霍去病听闻哈哈大笑,道:“喊将士们起床赶紧喂马、饮马,然后带齐粮草,点兵集合!现在是亥时,我们一个时辰后就出发,一战封侯就看这次了!”
于是汉军历史上辉煌的一幕即将上演。
霍去病率领八百骑用三天时间跨过大漠来到漠北蒲奴水边,徐自为部活捉了一个匈奴斥候,在徐自为部毫无沟通障碍的审问下,斥候说出了“伊稚邪”的亲大爷、老右贤王罗姑比就在附近负责看守匈奴最重要的辎重的情况。
于是在仅仅半天后,八百精骑在霍去病的率领下趁着罗姑比大爷吃午饭的功夫神兵天降,并毫发无伤的越过了规模空前的“铁蒺藜阵”,将一脸懵逼的“伊稚邪”亲大爷罗姑比和他率领的辎重部队杀得片甲不留。除了杀掉罗姑比大爷,霍去病还活捉了包括“伊稚邪”的二大爷和一位叔爷爷在内的许多匈奴贵族,正准备运粮草去前线的匈奴“相国”和“当户”等十几名官员也成了他的阶下囚。
收拾停当之后,霍去病让部下开始砍人头,最后一数,消灭了匈奴辎重兵共计两千零二十八人。因为匈奴辎重部队都是老弱病残,又是被偷袭,汉军战损为零,只有几个轻伤。
最后,霍去病军不紧不慢吃了个饭,洗了把脸,将俘虏和砍下来的人头打好包,又命骑兵满负荷搜刮了补给,最后一把火把大量剩余的辎重烧了个干干净净,在天黑之前就拍拍屁股跑了。
我能想象到“伊稚邪”单于知道自己老窝被掏后有多愤怒!这是他上台之后连续第二年被掏老窝,也是元朔年间第三次大量辎重损失。“伊稚邪”本来以为在元朔六年的夏天和卫青打了个平手,可是因为老窝被霍去病掏,他又一次惨败了!
得知霍去病战果的卫青终于长出一口气,将自请议罪的折子烧了,并同时写了一封为他和刘彻共同最爱的小外甥霍去病请功的奏折。
奏折进京,皇帝刘彻龙颜大悦,宣旨封霍去病为“冠军侯”,加封食邑两千五百户。我和李敢都没有想到:与我们一样是初登沙场的霍去病居然真的做到了“一战封侯”。
班师回京后,刘彻召开专门朝会,对元朔六年春、夏的两场大会战作了总结。
除了霍去病一战获封“冠军侯”独占鳌头外,公孙敖因为作战有功重获爵位,公孙贺和李沮因战功被增加了食邑。“老革命”张骞也被封侯了,因为他的地图配合指南车和“司南配”成为精准打击匈奴的利器,他获封“博望侯”。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避免前军全部被匈奴招降的孟坦亦被封了食邑二百户的“关内侯”。在卫青的中军,还有一个校尉被累计军功封侯,他就是左军公孙贺麾下的上谷太守郝贤,他四次随卫青出征,这次他协助公孙贺识破了赵信斥候的诱歼,并反埋伏了匈奴军,斩首一千三百级,算是除霍去病外校尉级部队里斩首最多的。
刘彻卖了卫青的面子,允许苏建交“议罪银”免去死罪,但被除爵并贬为庶人。
按理说,大爷这次的表现还算是可以的,虽然因为角色定位原因,李家军的战绩一般,但是成功避免被赵信诱歼并在整场战役中指挥都没有出错,也尽了自己的力量去挽救赵信投降后汉军的不利局面。凭心而论我觉得大爷这一战的实际功劳要超过封侯的孟坦,但是这次大爷就是又一次华丽丽的与封侯擦肩而过了!
后来二大爷回家说了我们才知道:不知道役兵里还是随军商人里有卧底的“绣衣使者”对大爷用一千兵马去东胡故地挖掘遗体的行为向皇帝刘彻进行了举报,刘彻拿着举报私下召见二大爷。他当时对二大爷的工作还是挺满意的,所以直说了:“你这个老哥哥呀,你说在他心里,到底是封侯重要还是捞尸重要?这次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让咸宣处理了,但是如果他最后战功硬条件不够,封侯的事情就还得缓缓了哈!”
大爷知道这段隐秘后并没有叹气,这次他不太爽是肯定的,但是最后在东胡故地收敛了大几千具骨骸他也是挺欣慰的。后来他让义父在祖陵“忠仆冢”弄了个合葬坑,把这些身首分离的同袍遗骨葬在了里面。
为了让这些遗骨回家,大爷不仅再次错失封侯机会,还花了六百多万钱李家私产,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后悔。
汉军元朔六年的“春季行动”(又称“定襄北之战”)和“夏季行动”(又称“漠南决战”)总共歼敌一万九千余人,自身战损约一万三千人,总体还是处于优势的,更何况霍去病在“夏季行动”中捣毁匈奴最大的后勤补给基地,让“伊稚邪”单于治下的匈奴“内伤加重”。但是因为汉军过度对战马“反季节催肥”和为追求胜利使用未经严格临床论证的饲料添加剂,汉军战马损失惨重。
在这之后,汉军对匈发动大规模作战的节奏也从一年一次被迫调整为两年一次(两年内只在第二年的冬天催肥战马),而对赵信投降、苏建全军覆没负有领导责任的卫青也要对战马管理技术的不成熟负领导责任。因此,元朔六年的这两场军事行动结束后,卫青没有被增加食邑,只是被刘彻赏赐了很多金银。
根据在后来二大爷和义父在私下场合没背着我的交流时所说,卫青在元朔六年没有被追加封邑主要还有三个原因,这三个原因都是根据宫中暗子李一丁发回的“篆体密文”对刘彻后宫情况的分析作出的判断:第一是刘彻的后宫多了一个得宠的妃子——王夫人,这一年这位王夫人为刘彻生了第二个儿子刘闳,这让卫皇后在后宫被独宠的局面有所改变,也间接导致卫青的荣宠不如从前;其次,刘彻意识到卫青功劳太大,怕终有一天卫青会“封无可封”,最终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周亚夫(如果刘闳当太子)或第二个田蚡(如果刘据当太子并即位);最后,多位术士多年对刘彻坚持不懈的“洗脑”被论证了,刘彻最信任的三位术士王朔、栾大、李少翁都跟他说:霍去病才是“得武曲之气最旺盛的得天独厚之人”,其身上加持的气运超过卫青许多。于是在霍去病“一战封侯”之后,刘彻开始要制衡卫青并逐步提高霍去病在军中的戏份。
“定襄北之战”、“漠南决战”与之前元朔五年的“高阙之战”合称“漠南之战”,这三场战役总体是非常成功的,它彻底扭转了汉匈战局的走势,从此匈奴军民在漠南地区的活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二五仔赵信投靠“伊稚邪”单于后得到了“伊稚邪”的重用。为了让他别再做二五仔,“伊稚邪”把姐姐嫁给了他,从此要喊他一声“大姐夫”。
赵信在汉多年,很熟悉刘彻的军政布局思路,为了防止再被汉军抄老窝,他给“伊稚邪”定了个策略——将王庭迁往漠北,只派出野战部队到漠南去袭扰汉匈边境地区,以此引诱汉军深入,好以逸待劳。“伊稚邪”当即叫好,接受了大姐夫的建议,将王庭迁往了漠北,定都在了原本的祭天之地——安侯河旁的龙城。
同时,为了不再发生辎重被汉军大量劫掠的惨痛事件,在赵信的建议下,“伊稚邪”在“三山三水地区”的核心区域(涿邪山·寡颜山·匈奴河环抱处)依托地形优势,修建了城防坚固的军事堡垒——赵信城,并以赵信城作为未来匈奴军须辎重的收藏之地。
“伊稚邪”对赵信的信任成就了“漠南无王庭”的局面,但是因为放弃漠南相对富庶的地区,匈奴人的生活水平进一步下降,劫掠大汉还是他们必须完成的日常功课。
从事后的结果看,“漠南无王庭”未必是一步好棋。了解卫青的赵信并不了解霍去病,而且卫青也还在不断依靠改进军事科技叠加bUFF。最关键的是,赵信根本不理解刘彻对消灭匈奴的决心,和愿意为了这个决心所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