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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贾唐宗 第59章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作者:谁知天命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14 05:16:45

因为按照最新指示右北平的李家军已经全部迁来代郡,面积规模很大的代郡李家军营地也住满了人。

原本我们只打算休整一晚便出发回长安,但义父宣布了一条对李家军而言犹如天崩地裂的消息暂缓了我们的行程——大爷死了。

如果是一位老将军,在六十七岁的年纪、在他此生的最后一战中拼尽全力,与敌人同归于尽,对大爷来说,其实也算人生圆满。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世代边防军家族的李家儿郎不是不能接受家主死在战场上。但是,义父说的消息是:大爷因为迷路没有完成既定任务,因不愿再次被议罪、面对“刀笔吏”的盘问,选择了自刎。他留下遗书承担所有罪责,让监军御史衙门不要牵连他当时统帅的将校和士卒——这些人隶属羽林南军和役兵,并不是李家军成员。

这时的代郡李家军营地连同家属在内有超过四万人,听闻大爷的噩耗哭声震彻了天地。我当然是第一批忍不住眼泪的人,自诩英勇的李敢此时也顾不上形象,忍不住潸然泪下。

义父放任悲伤的情绪蔓延了三天,然后召集所有李家军高门子弟开了会,他告诉所有人:大爷临终前写过“篆体密文”的遗书发给二大爷,说自己的死怨不得任何人,也不允许李家军有任何因他死而产生的逾矩行为。义父会带着我和李敢、李己、李庚继续回长安述职,同时从李息处要回李家军的兵符。义父还关照李辛和李癸:我们走后代郡营地对大爷的吊唁可以继续,持续到大爷“五七”,但绝不允许干出任何违反朝廷王法和李家军军纪的事情。

在从李家军军营继续往长安走的过程中,看见仿佛少了许多心事的义父,我这才想起为什么在漠南前进营地见到他时他是那么憔悴——因为他要策划清楚在代郡如何面对几万人说出大爷的死讯。我也能想到为什么李胖虎两次拒绝和我聊天——不是因为被李家军连累没封侯生气了,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大爷的死讯。

我们回到长安时已是露重霜寒的时节。长安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那是几天前迎接霍去病凯旋班师时内使令衙门和中垒尉安排的盛大仪式留下的痕迹。

我们几个李家人仿佛根本不属于胜利班师的队伍、与那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们从距离李家最近的厨城门进了城,虽然守城的将士也对我们报以敬意,但原本与我和李敢还算熟识的旧同袍此时明显也不愿意与我们多交流。不过他们看我们的目光还是柔和和同情的,毕竟在全大汉将士心目中,“飞将军”李广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略显寒酸的府邸因为布满了白色的素裹显得更加破败。大爷的棺椁静静的躺在堂屋里,显得那么的落寞。相比大爷显赫的威名,他身后的灵堂落寞冷清,想起他捋着花白胡须笑呵呵的样子,我的心下充满悲凉。

我和李敢都想最后瞻仰一下大爷的遗容,管家却告诉我们:大爷的尸体在漠南就作了防腐处理,建议我们不要重新开棺。义父也不同意我们开棺去骚扰大爷的清净,毕竟从时间算,大爷已经去世接近一个月了,不是再适合被瞻仰遗容的时间。

这时候,司马迁来了,他听说我们已经回京所以特地来府上正式吊唁他敬爱的飞将军。

司马迁给大爷敬完香便像过去一样和李敢聊了起来。他感叹朝堂人性凉薄,所有人都在为“漠北之战”的胜利歌功颂德,却没人敢说飞将军遭到不公正待遇。

司马迁听说卫青为了让自己的好兄弟公孙敖恢复爵位,给公孙敖安排了最好走的行军路线,而大爷的行军路线地形却极为复杂——言下之意大爷最后的死卫青还是有很大责任的。他还说:同样是被地磁暴影响迷失行军路线,卫青维护公孙敖,让他参加了围攻赵信城的战斗,最后得以免罪;赵食其也得到卫青的求情,最后议罪罚款、开除公职;只有大爷在与卫青会师后只是与卫青单独聊了个天,便选择了自刎。

最后司马迁说:朝堂不说,但公道自在人心,他身边的太学子弟、“贤良方正”很多都对老将军的不公正待遇表示出“意难平”,很多退伍老卒和长安老百姓听说飞将军死了都悲痛不已。最后他留下了八个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非常认可司马迁留下的这八个字,大爷一生功过普通士兵和百姓才是最好的见证者。我相信虽然他至死没有封侯,但是他的丰功伟绩和传奇事迹将流芳千古!

司马迁走后李敢开始大骂卫青,拿起武器就要去找卫青拼命。义父极力劝说,才令他情绪稍安。为了彻底说服李敢,义父还托人去请公务无比繁忙的二大爷来府上亲自向李敢解释。

到当天亥时,二大爷才忙完公务来到府上。二大爷和义父找到李敢,跟他说了些什么。李敢表面上答应不再骂卫青,私底下却依旧愤愤不平。

第二天早上李敢告诉我:大爷自戕之前曾发了一封“篆体密文”给二大爷,二大爷和义父将密信给他看过就收走了。二大爷说就密文的内容来说,卫青对大爷的死并没有责任,但是他觉得那都是二大爷在为自己的政治盟友卫青开脱。他觉得卫青怎么可能会不偏心公孙敖?更何况同是迷路,公孙敖、赵食其和大爷的结局完全不同,特别是大爷在和卫青私聊后自刎,卫青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责任?

因为看不到那封“篆体密文”的原文,我并不能解答李敢的疑问。我不相信卫青会坏到逼死大爷,但是我相信在大爷和公孙敖之间,卫青肯定偏心公孙敖,这一点间接导致了大爷的自刎,就如同霍去病间接导致了李椒的箭伤复发。

吃过早饭,李敢的情绪又燃了起来,他对义父说无论如何要让二大爷带他一起去找卫青说个明白。义父拗他不过,只好再次派人去请二大爷。

这回二大爷晌午后就来了,还带来了堂少爷李宇,父子俩和义父一起去劝李敢,李敢仍然坚持要去找卫青。

最后二大爷眼见无法安抚李敢的情绪,只得丢下一句:“哎,哥哥这自戕是在害我啊!”说完就让李宇和义父盯着李敢别捅娄子,自己还有重要公务要处理,算是甩了锅。

知道全部真相的很多年后我重新体会这件事时才能感受到当时二大爷的无奈。但是这时,我是非常生气的,我觉得二大爷只为自己的地位考虑,而不考虑家族的荣誉和大爷惨痛的经历,终于理解为啥司马迁会说二大爷“人品能力也就是个刚及格的水平”。

二大爷走后义父眼见劝不动李敢,只好跟他商量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等大爷正式出殡之后再由二大爷安排李敢去见卫青。李宇当即也表示他也支持义父的说法,并表示自己回府后会和二大爷商量,让李敢一切以大爷的丧礼为重。

义父为大爷选定在三日后棺椁启程去陇西祖陵安葬,因为在我们回来之前,该吊唁的人士都已经来过了,所以这三天除了司马迁并没有人来吊唁大爷,只有我和李敢坚持为大爷轮流守灵。因为害怕李敢情绪激动下做出错事,义父决定留在长安,只安排李己和李庚带人运送棺椁回陇西。

在这三天,我只跟着李敢和义父出了一次门,就是去参加霍去病要求参加的述职会议。出门前我们安排了李陵和李禹代为守灵。

会议气氛没啥不好的,霍去病也只字没提大爷自戕的事情,只是安排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李敢将继续代表李家统帅李家材官卒,但是因为朝廷还有别的中枢职务可能派给“关内侯”李敢,所以实际上驻扎代郡的人得由李家再派人选。等李家商量好后,由代派人选去找李息交接,拿回李家军的兵符。另外因为全国性的战马损耗,李家的骑兵无法恢复编制,至于具体怎么处理,朝廷还没有定论,只是让骑兵也暂时驻扎代郡。

霍去病压根没提对李敢“夺情”,但是实际上传达给李敢的信息就是李敢这次被“夺情”,不会像之前大娘去世时那样因为守孝没了位子。

会议同时宣布,因在“封狼居胥”和“饮马瀚海”的作战中,李家骑兵作战英勇,霍去病已经请旨获准给与所有参战人员五千钱的基本犒赏,死伤者及战斗中有军功者的奖励也将很快发放到位,由李家指定的代郡实际管理人在与李息交接后领取相关奖励,并带到代郡发放。

会议结束后,李胖虎叫住了我和义父,他递给我们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和一张写了字的白帛,白帛上是包括霍去病、仆多、赵破奴、徐自为、高不识、邢山等在内的同袍的名字,连直接回右北平的路伯德的名字都有,名字后面跟着帛金的金额——可见其实在漠南前进营地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大爷的死讯,只是一直瞒着我们。在所有人中,邢山的帛金最多,有二十万钱,霍去病出了五万钱,其余都是两万钱。

义父料定李敢不会收这些帛金,于是对李胖虎道:“心意李家领了,但是我堂兄早已过了‘头七’,按规矩不能再领帛金了!烦请邢山将军把这些帛金代为退还各位将军吧!心意真的领了!”

李胖虎想了一刻,“哎”了一声,道:“那也只能这样了。老司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在我心里,我还是李家人!”说着胖虎的眼泪噙满了眼眶。

义父笑着拍了拍李胖虎的肩,道:“谢谢!有事我一定让李道一知会你!”

胖虎点点头,对我道:“在漠南的时候我真不是闹情绪不理你,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老将军的事情!你别生我气啊!”

我点点头,道:“没有,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时间飞快到了大爷的灵柩启程前往陇西的日子。

因为是涉嫌违反军纪畏罪自戕,大爷的死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抚恤嘉奖,灵柩出城显得格外低调。

碍于公职,二大爷并没有在灵柩出城的过程中出现,只喊了堂少爷李宇过来参加。我在所有李家人中间,跟在义父的身后,穿着素服情绪低落。

队伍在晌午前经过了未央宫与北宫之间的笔直大街——直城门大街,然后队伍一路出了长安的西门——直城门。

路过未央宫旁的时候,我曾经幻想皇帝刘彻会念在大爷曾经的功劳派内谒者传个褒奖的旨意——哪怕是以太子的名义非正式的也好(毕竟大爷说起来也是太子刘据的未来丈人爷爷),但是我知道自己肯定是天真了,直到我们的队伍离开直城门,未央宫方向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动静。

本来在直城门外,我们大部分送别的人就要返回,由李己和李庚带着李家骑兵将大爷的棺椁带回垄西成纪祖陵安葬。但是就在我们落寞的准备离开时,我们忽然看见乌泱泱一大群人从城外向我们涌来。

那群人领头的正是司马迁,他身后站着一大群身着布衣的读书人,然后是一群上了年纪的普通百姓打扮的人。

司马迁冲着大爷的灵柩一抱拳,慷慨陈声道:“‘太史令’家族传人、郎中司马迁携太学学子恭送‘飞将军’李广!”

接着,司马迁身后那群读书人模样的人都学着司马迁喊出了“恭送‘飞将军’李广!”的陈词。

紧接着,那群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中,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在应该是他儿子的中年人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上前,跪倒在地,用哭腔道:“孝景朝前元二年老兵皇莆明恭送李老将军!当年多蒙老将军乱军中搭救,我才能活到儿孙满堂!”

皇莆明身旁左侧一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跪倒在地,哭道:“老将军,我是建元二年在云中跟过您的‘谢大胡子’!当年如果不是您在旁边拉我一把,我的脑袋早就被匈奴的射雕手射穿了啊!您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说着“谢大胡子”便哭嚎起来,那哭像和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形象非常不协调。

皇莆明身旁右侧一位比谢大胡子年纪还大些的肥胖中年男人道:“老将军,我是孝景朝后元三年在雁门跟着您的‘胖子老张’,当年如果不是您及时一箭射死爬上城头的匈奴狗,我的性命早就交代了啊!”说着“胖子老张”也放声大哭。

在皇莆明、“谢大胡子”、“胖子老张”身后,许多老兵纷纷来到灵柩前,争相诉说着自己与大爷相处的经历,哭喊声一片。

这群老兵后面还跟着许多自发卫大爷送行的普通群众,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向善于点数人数的李己低声对义父道:“至少有五千多人!”

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下,我的双眼忍不住也湿润模糊。

这一天来送大爷的人都在城外,后来我才知道是二大爷特意安排的,他不想在长安城内太招摇惹出什么事端。但是其实发自内心想为大爷送别的人真的很多,从太学学生到退伍老兵;从普通农夫到贩夫走卒,很多人都知道,大汉在元朔年之前的安定,离不开大爷几十年如一日“巡守七边”的默默付出。这时候,我真的理解了司马迁所说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自发给大爷送别的群众排了数里地,我们也随着一路多护送了大爷的灵柩数里地。

在人群稀疏渐渐归于平静,义父准备喊我们折返时,路边出现了灌强一行的身影。灌强身后是其他一些与大爷平素交好的勋贵之后——都是早已退出朝局的富贵闲人。

在灌强等人身后不远处,大爷一些军界同僚的后代也在等着给大爷送行,走在头里的是程不识的嫡子程龙、嫡孙程千方、程万圆和程不识的侄子、我的老领导程丕。

程家人身后的是王恢的儿子王巽,他也是李陵的岳父;接着是卫青、霍去病派来的人,代表卫青来的人是他弟弟卫广和数位随从,代表霍去病来的则是“邢山将军”和几位跟班;在卫、霍代表后面就是李息、路伯德、苏建这些青壮辈的同僚派遣的治丧代表。高情商的上官桀是自己来的,他走向李敢说了一堆漂亮话,说的李敢感动得频频点头。

公孙贺、公孙敖兄弟也派了人来给大爷送行,还送了些礼物。义父正想上去礼貌的表示感谢,李敢却丢下上官桀,抢先上去对公孙贺、公孙敖兄弟派来的人怒目而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那俩老家伙和姓卫的野种勾结干了什么龌鹾勾当!”说着还抬脚将公孙敖送的一坛酒踢翻了。

公孙贺、公孙敖都是朔方军的最高级别统帅,公孙贺是皇帝刘彻的连襟、公孙敖是卫青的铁杆兄弟。公孙家的家奴在军界也都是大多数人让着、哄着的角色,见李敢如此无礼顿时也来了火气,骂骂咧咧起来。

李敢拔出佩刀就要教训公孙家的家奴,义父见状忙喊李己和李庚拉住李敢,我也赶忙拦在了李敢面前,劝他以大爷出殡的大局为重。一旁的上官桀则跑到公孙家家奴面前打圆场,其余军界大佬的代表闻讯后也纷纷前来做“和事佬”,事情这才算是渐渐平息。

一路跟着我们送大爷出殡的司马迁在事态平息后走到李敢面前,低声道:“你跟这些狗腿子的狗腿子动什么怒?他们配吗?”

李敢似有所悟,冲着司马迁点点头。

当送行的人散尽,大爷的棺椁也在李己、李庚和数位家丁护送下通过了灞桥。一旁的霸陵里静静躺着曾经非常重用大爷的文皇帝,霸陵亭前那个嚣张的霸陵尉也早已不在世间。现在,他们和大爷在地下还会再相聚继续他们生前的纠葛吗?

一阵秋风扫落灞桥边一大片焜黄的柳叶,那些柳叶随风轻拂,缓缓落入湍急的渭水,不一会儿便再也寻不见影踪。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恩人、万人敬仰的飞将军李广真的已经离开了我们。

封侯意气悲白发,世上再无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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