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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汉贾唐宗 > 第102章 安贫乐道的贤人(下):修身齐家

我喝了一口茶,继续仔细翻阅葛履的竹简。

在葛履看来,农业是事关百姓生息的基础,重视农业的确是一个国家生存的根本。有了农业的保障,一个国家的国土安全——军力也才有保证。但是如果一个国家只考虑农战,其发展前景也未必会很好,前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兼顾粮食安全和国防安全的前提下,适当提高商业的活跃度对国家发展是有利的,并且商业发展与文化教育、宣扬圣人之学并不矛盾,关键在于制定好政策规则和因势利导。

葛履认为在《尚书·洪范》“食货为先”的理论之下应该尊重人“非利不生”的本性,要正视“义与利并重”。他反对一味的“重农抑商”,主张通过“平准市价”和“人尽其力、地尽其用”来达到农商价值的平衡,从而实现“农商并重”。葛履同时还提出:商人殚精竭虑并承担比一般人更大的风险、缴纳更多的赋税;工人制造各种生活器具、工具和消耗品供人使用,其付出和农人是等价的。所以要给予工商之民人身和财产上的更多保障,而不是把他们当“出头鸟”打击他们。在当下国家因战争而经济衰退的情况下确实要将更多的劳动力转移到农业上来,但是如果过分打击工商之民、针对商业的很多宏观政策又执行不恰当的话,国家经济将陷入长期“滞胀”。

葛履还指出:工人不断改进工具的制造、农人不断掌握“田地四时的运作规则”科学耕种放牧、商人将剩余商品和服务用于国内外的交换让商品和货币的关系保持良性循环是维持经济大生态的底层逻辑,国家应该做的事情是合理税收用于维护国土安全、基础设施建设和减灾保障,同时促进生产效率提高(优化土地配置、兴修水利等)。国家应该号召百姓适度消费而不是一味节俭并通过铸币权控制好财政收支,这样经济才能有效恢复和发展。

读到这里,葛履的夫人林氏走进书斋招呼我们去吃晚饭。葛履的那卷竹简我也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我相信后面还有更多、更精辟的见解。

这是我第一次读到关于对工商之民的不同见解和对国家宏观经济政策解读的文章。相对于实践经验丰富的桑弘羊,葛履只是个理论家,但是他的理论高度显然不低。我觉得这一定不是他一个人在书斋凭空总结来的,而是在一个学派、无数前人总结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义父要让我来陈留找葛至阳和他的后代——他要让我在接触了汲黯这样的“世界观”天花板之后更多的接触实务型的学者和不同的学派,这样我才能掌握更多不同领域的、对我将来有用的理论知识,而不是拘泥于一家之言、一派之学。由是在“知行合一”的道路上,我才能更快的进步。

当我跟着葛履来到饭桌,林氏和两个女孩、一个老太太已经坐在了桌前。葛履向我介绍:两个女孩是他的两个闺女,大丫十岁、小丫五岁。我开始以为老太太是他的母亲、葛至阳的遗孀,结果介绍了我才知道:老太太是林氏的母亲老林氏。葛履对我说:林氏籍贯河内郡朝歌县,家里没有男丁,只有姊妹三人,两个姐姐都远嫁别处,只有他这边算是比较近的。老丈人三年前去世后老岳母一人寡居,虽有林家堂房亲戚照顾,葛履还是不放心,于是就将老太太接到了陈留赡养。

我向林氏老太太问了好,老太太听说了我的身份就跟我不断夸奖起自己的女婿。她对我道:“我这个‘半子’可是比一般人家的儿子更孝顺!当年老头子把女儿嫁给他,家里还有亲戚说我们家没眼光,明明林家是殷商贤臣比干之后的望族却把女儿下嫁给平民。我当时听了亲戚们的话也想让老头子跟葛履谈让他入赘来着,结果老头子怕把女婿逼走没理我。现在看来还真是对了,不然我上哪去这么安逸的养老哦!”

葛履朝我尴尬的笑了笑,道:“还好当年岳丈大人没逼我,不然一面是县学和胞弟、一面是娇妻,我真的不会选呢!”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丈人生前也是稷下子弟,他们林家在高祖时期出了位列侯林挚,现下在齐国邹县居住,内子的两位阿姊也都是那一支亲戚保的媒嫁到了齐鲁之地的稷下后人家庭。幸得老丈人看得起我,把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了我。可惜我没什么本事,不像她两个姐夫有偌大家业和学术盛名,至今还要内子为我操持家务!”

“胡说!”林氏老太太道,“我的三个女婿里就你最有出息,要学问有学问、要人品有人品!”

听着母亲和丈夫的对话,林氏笑而不语。过了一刻她起身道:“我再去喊下谦弟,估计他绘丹青入神了,方才没听见我唤他。”

林氏出去不一会儿便和葛谦先后回到了厨室。葛谦向林氏老太太问了好,又向我点头示意,然后便在兄嫂下首坐定。

林氏去厨房将鲤鱼和三小碟咸菜端了出来,一碟给老太太、一碟给葛谦还有一碟放在了我面前。

接着,林氏盛了两小碗挺浓稠的粟米粥,一碗给母亲、一碗给了我。

林氏老太太就着咸菜喝了一口粥,然后夹了一筷子鲤鱼,便兀自吃了起来。我见其余人都还没上主食,也不好意思开动。林老太太想招呼我一起吃,见我的状态对葛履道:“今儿有客人,你们就甭紧着我先吃了,大家一起开动吧!不然人家客人也不好意思吃啊!”

见岳母发话,葛履帮着妻子一起盛粥。不大一会儿五碗粟米粥盛了上来,除了葛谦那一碗稍浓稠,其余四碗都很稀。林氏还端了七个杂粮窝头上来,人均一个,老太太和我还有葛谦的窝头大一点,其余的四个窝头没有拳头大。

看到这个情况,我有点不忍心,于是将窝头掰成两半,分给葛履的两个女儿,道:“叔叔中午吃得多,这会儿不饿,一大碗粟米粥足够了!”

两个小姑娘眼巴巴望着我给的窝头却不敢拿,目光盯着母亲林氏。

“道一叔叔给你们吃你们就吃吧!”这时葛谦道。说着他将面前的咸菜也分给了两个侄女,又对林氏道,“嫂子,这个月没农活,不用专门给我弄咸菜。大丫和二丫长身体,让她们多吃点盐,别缺了盐不长个!”

林氏点点头,示意女儿们可以吃我给的窝头,两个小姑娘这才开开心心接过窝头开始吃饭。我也开始喝粥,顺便尝了一口蔬菜,味道很淡。本来我想把咸菜也让给孩子们,但是实在不适应这么清淡的饮食,只好赶紧就了一口咸菜。

我发现除了老太太,一家人始终不去碰那碗鲤鱼,便也没好意思下筷子。老太太吃得也很克制,只吃了鱼身一面的三分之一就也不再下筷子了。

葛履见我不吃鱼,赶紧给我夹了一筷子道:“你尝尝,内子烹鱼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我只得感谢了葛履,尝了一口。鱼是好鱼,烧得也不错,只是淡了些,但是我还是对林氏报以了称赞。

林氏道:“道一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您一下子送我们一整匹‘八稷布’,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是啊,那个茶叶也是极好的!”葛履道。葛履说着又对林氏道,“那个布正好给二弟和母亲各做一套衣裳吧!”

林老太太闻听忙插话道:“我不要!我老太婆又不出门,现在的衣服够穿了!我看过那个布了,适合男装,你们兄弟俩各做一套吧!你现在的衣服上补丁太多了,不说有辱斯文也是过分节俭了!”

“我不用了,给大哥和大丫做吧!大丫眼看是大姑娘了,没件像样的衣服可不行。”葛谦道,“等大丫再长大,小丫还可以接着穿。”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我们稍后聊吧!”林氏道,“人家道一兄弟人还在呢!你们就当面聊这些!”

“不妨事!不妨事!”我忙道,“看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氛围!我是匈奴刀下遗孤,从小在军营被义父一个人拉扯大,从来也没感受过你们这种和睦的家庭氛围!”

葛履笑道:“道一兄弟见笑了!都怪我平时比较抠门。其实我每月有八十石粟的俸禄,二弟自己种着我们家的二十亩旱田,本来养活一家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我这个人喜欢算细账,每年必逢辰月粮价最高时出手,换了钱又总惦记着买笔墨、丹青、苏合香和给二弟存老婆本、给俩孩子存嫁妆。加上现在税赋又一年比一年高,所以我才穿着补丁衣服。”

我怕陈留也有舒坦、裘闿那样的官吏,于是问道:“葛大哥,你们一家一年要缴多少税?”

“岳母大人已经过了五十八岁,不用再缴税。我们两口子加小弟过去一年人头税三百六十钱,元狩四年开始加了二十钱一个人,总共到四百二十钱。我和小弟的徭役钱一年六百钱。原先大丫七岁后人头税二十钱,元狩五年改为三岁就要缴二十三钱,所以二丫也要缴个每年二十三钱。这些总和一下子就是一缗零六十六钱。另外,郡、县每年还会收个每户二百钱左右的‘白纸钱’。”

听完葛履的话,我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数字都是合理的,说明陈留郡的吏治还算清明。

“其实这些都还好。”林氏道,“现下最大的负担是买盐,我们家六口人一年省着省着也得差不多三石多、小四石盐,现在一石盐就要七、八百钱左右,一年总要花个两、三千钱买盐。”

“算起来还是我的朱砂、丹青和苏合香最贵!”葛谦笑道,“我种的那些田,换换这些东西都不够。”

“你有所爱好也是好的!”林氏道,“总好过那些游手好闲又什么爱好都没有的!说不定以后哪家姑娘就是看重你的才华要嫁给你呢!”

“就是!”一旁的林老太太也插嘴道,“你琴弹得那么好,啥时候也遇到个你的‘卓文君’,也去弹个《凤求凰》把人家哄回来!”

听了老太太的话,葛履和林氏先自笑了起来,接着我和葛谦也笑了,最后两个听得似懂非懂得丫头也跟着笑了。

等老太太吃完饭先自去休息,大家才对着那条鱼开动,所有人都很克制、顾人,尤其是葛履,等大家都吃差不多才将鱼头夹走啃起来,还说着“我就爱吃鱼头”。

经过半天的相处,葛履也不把我当外人,快吃完饭的时候就对林氏道:“咱们还剩多少现钱?记得下个月农忙前一定要给二弟买双耐穿的步履,居家的草鞋也要给他换了,这样整天露着脚趾可不行。”

“大哥,我的鞋子再凑合几个月还行的。倒是你,得赶紧买个‘叆叇’(水晶放大镜),另外还得赶紧找郎中去看看你的眼疾,不然会越来越严重的。”葛谦道,“最多我今年不买朱砂和苏合香好了。”

“‘叆叇’就算了,我得空去城南张郎中那开个清肝明目的方子,让你嫂子给我熬几副药就好了。”葛履道。

吃完晚饭,我本想厚着脸皮再呆在葛履的书斋看一会儿他的书,但是眼见他家里的灯油储备并不多,便识趣的主动告辞了。

临别前,葛谦问我道:“道一兄弟,你是路过陈留这就要走,还是会盘桓些日子?”

“我要写封信给义父,告诉他我见到你们了,等他回信看他还有什么吩咐,在这之前我都会呆在陈留。”我道,“葛二哥可欢迎我再来府上做客吗?”

“自然欢迎得很!”葛谦道,“虽然你行伍出身,但是我见你说话做事都挺斯文得体!改天你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我出门时葛履一直将我送到门口,道:“道一兄弟,今天真的是让你破费了!你这几天有空就来吃晚饭,别再带东西来了!”

我点点头,道:“有葛大哥这句话,我最近一定经常过来!”

“其实如果不是寒舍简陋,我真想留你住在家里的。”葛履道,“其实我岳母和内人都还好,就是我二弟轻易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不过今天你走时他能那么和你说话,看来对你印象也着实不坏!过阵子等大家更熟稔些,你不嫌弃的话就住过来!”

“求之不得啊!”我忙道,“今天晚饭前我在您书斋看了您的笔记真的是收益良多!最近您一定得空让我看完哈!”

葛履笑道:“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弃老哥哥观点鄙陋就好。我一介穷书生,都是空谈经济国策,也就是看了些先父留下的稷下前人的作品,总结一下而已。”

“其实更让我佩服的是您的为人!”我诚恳道,“不瞒葛大哥,我估计最迟明年就会成亲。我没过门的媳妇是个寡妇,她前夫是我同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前夫在战场上为了救我而死,死前把她和四个子女托付给了我。我真的很想向大哥您好好学习如何和家人相处得如此和睦友爱!”

葛履笑道:“我觉得道一兄弟你也是很好的人,不用向我学什么。你真心对他们就好了,我对我的家人也是这样。”他顿了顿,道,“不知道你义父有没有跟你详细提过先父。其实先父虽在稷下学习,却不是儒生。他更偏向道、法与纵横之术,尤其喜欢钻研管仲、范蠡的经济之学,稷下体系的同学称他为‘管仲学派传人’。他曾经告诉我:修身齐家,用儒家那一套是好的,至少让人有个道德标准。但是如果为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不行的,因为如果只是照搬样式而不是发自内心,一切不过是矫揉造作而已,但凡有足够的利益放在面前,迟早要出问题。相反,如果你将与亲人的相遇、相处当作缘分,发自真心的对待每个人,而不是以父兄的姿态高高在上,凡事不要总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能照顾亲人的感受并慢慢熟悉、磨合彼此的性格,尽自己的努力给他们温饱、也给他们精神满足,你就可以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如何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是安贫乐道的老大哥葛履给我上的第一课。虽然后来我的家庭关系比他复杂得多,但是让我明白亲情的本质是彼此真心对待对我的影响真的很大。我日后的家庭因为庞大复杂不可能如他家一般和睦,我后来也杀过贱妾逆子,但是我始终铭记一条:珍视真心对我的每一个家人,并也以真心回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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