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神明退休再就业指南 第15章 草木皆兵

A-2区生态模拟园，是“信天翁”前哨站这个钢铁巨兽体内，一片精心营造的绿洲。高大的透明穹顶模拟出柔和的人造天光，恒温恒湿系统维持着最适宜植物生长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多种植物混合的清新香气，与外面冰冷、充满机油和金属味的走廊判若两个世界。

莉亚将沈清弦送到入口，便停下脚步，守在气密门外。她的任务是不干涉，只观察。

“沈先生，您可以在此处自由活动一小时。请勿触碰带有红色标记的植物，也请勿离开中央步道区域。有任何不适，请立即使用呼叫器。”莉亚的声音依旧刻板，但比在走廊里略微放松了一丝。

沈清弦轻轻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如其分的、混杂着好奇与怯懦的神色。他踏入园中，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宁静。中央步道由光滑的复合材料铺就，蜿蜒穿过一片片精心布置的微型生态区：有来自“翡翠星”的、叶片肥厚多汁的低矮灌木丛；有来自“风语星”的、能随风发出悦耳轻响的细长草甸；还有来自“暮光星域”的、在特定光谱下会散发荧光的地衣和苔藓。

他走得很慢，目光在那些奇异的植物上流连，偶尔会在一株开着小花的植物前驻足，微微俯身，仔细观察花瓣的纹理，或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叶片，却又在触及前缩回手指，仿佛在犹豫是否允许自己触碰这份不属于他的、脆弱的美丽。他的动作、神态，都完美符合一个长期生活在封闭、单调环境中，骤然接触到“自然”景象的omega该有的反应——好奇、向往，又带着本能的疏离和一丝不安。

然而，只有沈清弦自己知道，他的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都在精确的计算之中。步伐的节奏、停留的时间、视线的落点，都避开了那些隐藏在花丛、叶片之下，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植物融为一体的高灵敏度生物传感器和信息素采集器。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植物香气中，混杂着几种无色无味、却能对omega信息素和精神波动产生特定催化或抑制作用的挥发性化合物。很隐秘，很专业，若不是他灵魂本质的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很用心的布置。”他在意识中对小九低语，“既营造了放松的环境，又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在测试，测试我的‘自然反应’，测试我在放松状态下，是否会流露出与‘创伤后应激障碍omega’不符的本能，或者……某些被压抑的‘天赋’。”

【宿主，左前方那丛‘翡翠星’灌木，第三片叶子背面，有纳米级光谱分析仪，正在扫描您的瞳孔反射和微表情。】小九汇报，【右侧‘风语草’的根系土壤中，埋藏着生物电波探测器。您头顶这片模拟天空的光谱，正在以0.1%的幅度进行周期性微调，可能用于监测您对不同波长光的潜意识反应。】

“全方位，无死角。”沈清弦在心中轻笑，指尖轻轻拂过一株“风语草”的顶端，草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如同叹息。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被声音吸引的、孩子般的惊讶，随即又转为浅浅的、带着点落寞的微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模糊的快乐记忆。这微表情的变化，被光谱仪精准捕捉，传递到监控终端。

监控室内，顾墨渊面前的光屏上，分割出数十个不同角度的画面，以及瀑布般刷新的实时数据流。沈清弦的每一项生理指标、每一个细微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的深浅，都被转化为冰冷的数字和图表。

“心率，平稳，略有舒缓。”

“呼吸频率，降低，趋向平稳。”

“瞳孔反射，对‘风语草’声音刺激呈现正向愉悦反应，强度0.3，符合轻度创伤后对自然抚慰的正向反馈模型。”

“脑波图谱，δ波与θ波占比上升，a波出现，显示放松与浅层冥想状态。无异常β波或γ波爆发。”

“信息素水平，持续低位平稳，对环境中预设的a-檀香醇（舒缓剂）和微量β-石竹烯（信息素诱导剂）反应微弱，符合预期阈值。”

一切数据，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个omega，正在这个模拟自然的环境中，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表现出符合其“脆弱、敏感、渴望安宁”人设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无趣。

顾墨渊的指尖在光洁的操控台上轻轻敲击，紫眸深邃，如同凝结的冰湖，倒映着屏幕上那个安静漫步的苍白身影。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沈清弦在“翡翠星”灌木前停留了7.3秒，比平均停留时间长1.1秒；他观察“暮光地衣”时，视线在荧光最弱的区域多停留了0.5秒；他对空气中那几种诱导剂的反应，虽然微弱，但出现的时间点，比数据模型预测的，平均晚了0.8秒。

0.1秒，0.5秒，0.8秒……这些细微到可以归为测量误差或个体差异的数据偏差，在顾墨渊眼中，却如同平静湖面下悄然泛起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它们不成规律，难以解释，但确实存在。

就在沈清弦缓步走到一片种植着“星泪兰”的区域时，异变突生。

“星泪兰”是一种来自遥远星域的观赏植物，叶片晶莹如玉，会在特定声波频率下分泌出露珠般的液体，散发清凉宁静的香气，常被用于辅助治疗omega的情绪焦躁。然而，此刻，一株位于角落、本应在休眠期的“星泪兰”，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叶片以不正常的频率高速震动，发出刺耳的、超出人耳舒适范围的尖细嗡鸣！同时，植株中心猛地爆开一小团淡紫色的花粉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警报声并未响起，因为这不是系统故障或外敌入侵。但监控数据瞬间飙红！

“检测到异常高频率声波刺激！强度70分贝，频率8千赫兹！”

“检测到未登记信息素类物质扩散！成分分析中……类似‘幻星兰’变异花粉，具有中度神经刺激性！”

“目标生命体征急剧变化！心率飙升！血压上升！瞳孔放大！信息素水平出现波动！”

模拟园内，沈清弦在那株“星泪兰”异动的瞬间，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双手捂住耳朵，瞳孔紧缩，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凌乱，仿佛无法承受那刺耳的嗡鸣和突如其来的花粉刺激。他踉跄着后退，脚下一软，似乎就要摔倒。

监控画面前，顾墨渊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前倾，手指悬停在某个紧急干预的按钮上方，但并未按下。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沈清弦，不放过他任何一个最细微的反应。

然而，预期中的崩溃、尖叫或失控并未发生。沈清弦在即将摔倒的瞬间，单手猛地撑住了旁边一棵低矮灌木的枝干！动作有些狼狈，甚至扯断了几根细枝，但他稳住了身形。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顾墨渊目光骤然深邃的动作——

他并没有像一般受惊的omega那样蜷缩哭泣或寻求庇护，而是猛地抬头，视线如电，瞬间锁定了那株异常“星泪兰”所在的位置！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怯懦茫然，而是极致的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凛然怒意？虽然这眼神只出现了不到0.1秒，就被更深的惊恐和痛苦覆盖，他迅速闭上眼，别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但那一瞬间的眼神，已被高帧捕捉，放大，清晰地呈现在顾墨渊眼前。

“咳咳……呃……”沈清弦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花粉的刺激显然让他极为不适，眼泪都呛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信息素波动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峰值。

几乎是同时，模拟园的应急系统启动。通风系统加大功率，快速抽走异常花粉；那株“星泪兰”被从地下升起的透明隔离罩瞬间笼罩；一种中和性的气雾被释放，空气中刺鼻的气味迅速消散。嗡鸣声也戛然而止。

莉亚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清弦：“沈先生！您怎么样？医疗组马上到！”

沈清弦靠在她身上，还在微微颤抖，呼吸急促，眼睛泛红，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看起来可怜极了。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微弱：“没、没事……就是突然……好难受……”

医疗机器人迅速抵达，为他进行了基础扫描和紧急处理。数据显示，他吸入了微量刺激性花粉，导致了呼吸道和神经系统的短暂应激反应，但并无大碍，休息即可恢复。

顾墨渊看着光屏上迅速恢复正常的数据，以及那个在莉亚和医疗机器人搀扶下、虚弱离开模拟园的苍白身影，久久沉默。

“星泪兰”的异常，技术部门在三十秒后给出了初步报告：植株根部营养液输送管道发生极微量的、特定化学成分泄漏，与植株自身生物电波产生未知耦合，诱发了**型应激反应，属于百万分之一概率的技术故障。已隔离植株，彻查系统。

合理的解释。完美的意外。

但顾墨渊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清弦那惊鸿一瞥的眼神。冰冷，锐利，凛然。那不是一个受惊的、脆弱的omega该有的眼神。那更像……一个久居上位的掠食者，在被冒犯领地时的本能反应。

还有他稳住身形的动作。虽然仓促狼狈，但发力点、支撑角度、重心调整……在那种突发惊恐状态下，过于精准了。精准到，不像是一个体能评级d-、且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omega能做出的反应。

是巧合？是潜藏在脆弱表象下的、连本人都未察觉的本能？还是……精湛到极致的表演？

顾墨渊调出了沈清弦撑住灌木时，手腕监测器传回的瞬时生物电数据。在那一瞬间，他的肌肉电信号、神经反应速度，出现了极其短暂、但明显超出其基础体能评级上限的峰值波动，随后又迅速跌落，甚至低于正常水平，呈现出一种“过度爆发后虚脱”的曲线。

这可以解释为极端恐惧下的肾上腺素爆发。但结合那个眼神……

“元帅，”副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对那株异常‘星泪兰’的深入检测有发现。其根部泄漏的化学成分，经分析，与b-3区爆炸现场残留的、那种未登记信息素干扰剂，存在7.3%的分子结构相似性。虽然浓度极低，且作用机理不同，但……这种巧合的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

顾墨渊的指尖，在冰冷的台面上，轻轻叩击了一下。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呢？

沈清弦在爆炸现场“巧合”地幸存并影响了袭击。

沈清弦的基因中存在来历不明的“灵语族”片段。

沈清弦在放松测试中，对隐藏诱导剂反应存在细微的时间延迟。

沈清弦在“意外”刺激下，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眼神和身体反应。

引发“意外”的化学物质，与刺杀现场的未明干扰剂存在关联。

这些碎片，依旧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但已经足够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安的轮廓。这个叫沈清弦的omega，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与b-3区的爆炸、与那场未遂的刺杀、甚至与更深层的东西，可能存在某种隐晦的关联。

“加强A-7套房的监控等级，启用深层生命磁场与精神力残留扫描，每两小时一次。”顾墨渊下令，声音冷彻骨髓，“全面排查生态模拟园所有系统，尤其是与那株‘星泪兰’相关的所有设备、人员、操作记录。另外，”他顿了顿，“调取沈清弦在孤儿院时期的所有影像、医疗、甚至包括他被领养申请的记录，无论加密等级，我都要。”

“是！”副官凛然应命。

顾墨渊关闭通讯，目光重新投向光屏。屏幕上，是沈清弦被护送回套房后，医疗机器人为他做后续检查的画面。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依旧那副脆弱易碎的模样，仿佛刚才模拟园中那凌厉的一眼，只是监控镜头的错觉。

但顾墨渊知道，那不是错觉。

猎物露出了尾巴。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让经验最丰富的猎人，锁定他的方向。

“沈、清、弦……”顾墨渊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紫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第一次掀起了清晰的、名为“探究”与“征服”的波澜。

无论你是什么，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伪装得多好……

我都会亲手，一层一层，剥开你的伪装。

看看那脆弱表皮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