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的余音在山谷间回荡渐息,被搅动的雪尘在空中缓缓沉降。
高地边缘,钟闻小队四人正在快速处理伤势。
临风掌心淡绿色光华流转,天冲技「琼脂」凝聚出的第一滴晶莹液体,已精准落在钟闻右臂夹板的缝隙处。
温热的愈合感从骨裂处传来,疼痛迅速消退大半。
“可以动了。”临风呼出一口白气,语气平淡,“再待下去只会更麻烦。”
林清雨看向他,嘴唇微动:“谢谢你的治疗。”
临风别过脸,略带厌烦地回道:“拜你所赐,给队伍找了个奶盾。”
钟闻活动着恢复六七成的右臂,缠目的黑布转向陈朔。
陈朔早已调出碎了一角的战术平板,指尖快速滑动地图:“原路线被彻底堵死。两个选择:向西绕行冰裂隙区,路上安全但多走十五公里,到地方虽然没有面敌的危险,但地形不太好。”
“或者向南穿过裸岩带——山脊上三百米宽的开阔地,积雪浅,但无遮挡,雪崩惊动的灵兽很可能逃往那边。”
他顿了顿:“裸岩带穿过去只多三公里,一小时内能到较外围边缘。但地形陡峭,车辆上不去,移动最快的千禧年学员还没到过那,灵兽应该还很多。”
“裸岩带。”钟闻几乎没有犹豫,“避开人群,速战速决。”
临风挑眉:“喂,我刚用完技能,至少半小时内没第二波治疗。”
“不需要。”钟闻转向他,黑布与眼皮下的空腔更不会有什么眼神,“陈朔主攻。你负责通过开阔地时用天赋技「玉叶」覆盖前排队友。琼脂留到真正的意外。”
临风盯着钟闻看了两秒,扯了扯嘴角:“行,你是队长。”
“出发。”
四人纵身跃下高地,踏着积雪向南疾行。
七分钟后,他们抵达山脊下方陡坡,开始向上攀爬。
四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裸岩带边缘的雪坡后。
同一时间,雪崩区域东南边缘
银灰色的全地形车在雪地上压出清晰的辙印。
李世铭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混乱的区域。
他没有急于靠近任何一支队伍,而是先减缓车速,观察了片刻。
很快,他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一支四人小队,正围着一处明显刚被挖开、还在微微动弹的雪堆忙碌。
三个人手里都拿着折叠兵工铲在奋力铲雪,另一个蹲在旁边,正试图从背包里翻找什么,动作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慌乱。
雪堆旁,一个敞开的背包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一些。
李世铭将车停在几米外,没熄火,跳下车径直走了过去,脚步声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蹲着的男生最先发现他,抬头愣了一下。
李世铭没等对方发问,目光已经落在那鼓动的雪堆上:“人埋里面了?多久了?”
“大、大概七八分钟……”男生下意识回答。
“别着急,铲雪节奏不乱了,雪会回填。”李世铭的声音很平稳,已经抽出了自己背包侧面的兵工铲,加入挖掘行列。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铲都精准地切入雪堆边缘受力点,铲出的雪块也抛得远,有效防止了滑落。
另外三人见状,下意识地调整了节奏跟他配合。
效率明显提升。两分钟后,一只裹着厚手套的手从雪里伸了出来。
“有了!”
几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很快,一个满脸是雪、咳嗽不止的女生被拖了出来,她浑身发抖,脸上和手上有好几处擦伤,渗出的血珠在低温下迅速凝住。
李世铭蹲下身,右手掌心泛起微光,天冲技「糖晶创可贴」发动。
三片晶莹剔透、泛着淡粉色光泽的糖晶薄片瞬间凝聚,被他精准地贴在女生额头、颧骨和手背的伤口上。
糖晶触及皮肤,立刻融入般消失,温润的生命能量迅速渗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女生脸上痛苦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颤抖也减轻了。
“谢……谢谢……”女生声音还有些哑。
“先缓缓。”李世铭站起身,看向另外三人,“给她喝点热水,注意保暖,有火系的可以烤下火。”
这只是习惯性提醒,毕竟这是常识,只要不傻基本都会如此做,他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领头那个高个子男生看着同伴好转,松了口气,转向李世铭,眼神里满是感激:“兄弟,太谢谢了!要不是你……”
“碰巧。”李世铭摆摆手,准备转身。
“等等!”高个子男生叫住他,迅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两颗灵珠——淡蓝色,寒气萦绕,都是冰系的,倒是比无属性有诚意。“这个你拿着,一点心意。”
李世铭看了一眼,没推辞,伸手接过:“好。”他将灵珠随手放进自己腰间的灵珠袋,动作自然。
“你是哪个学校的?回头我们……”男生还想说什么。
“不用。”李世铭打断了他,“考完会变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上车,启动,驶离。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李世铭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那支小队正围着女生检查状况,似乎已无大碍。
他没有停顿,继续驾车沿着雪崩区域边缘巡视。
第二支需要帮助的队伍很快进入视野。
只有两个人,一人的腿被翻倒的雪地摩托压住,另一人正徒劳地试图抬起车体,急得满头大汗。
李世铭停车上前,扫了一眼情况。被压住的人脸色发白,但意识清醒,看起来主要是腿被卡住,加上寒冷和恐慌。
“顶住,我去取千斤顶。”
李世铭从车后箱掏出便携千斤顶,动作麻利地将千斤顶支在车架合适的位置,开始摇动。
金属部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车体被一点点顶起。
“拉出来。”
另一人连忙俯身,小心地将同伴拖出。
被压住的男生左小腿一片淤青,但幸运的是没有明显变形,应该是软组织挫伤,最多再有点骨裂。
李世铭再次施展「糖晶创可贴」,一片糖晶贴在淤青最严重的部位。
温润的能量化开,男生的脸色好看了些。
“能站起来吗?试试。”
在同伴搀扶下,男生试着动了动脚,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确实能轻微受力,应当是没有需要消耗恢复药的伤,这糖晶创可贴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应该没骨裂,但我技能强度没恢复药强,今天还是别用力。”李世铭补充道:“着急赶路和战斗当我没说。”
两人千恩万谢。高个的那个同样掏出灵珠袋,直接倒出三颗冰系灵珠塞过来:“兄弟,没说的,这些你一定收下!”
李世铭点点头,接过,放入自己袋中。
这一次,他甚至没等对方再说什么,指了指他们的摩托:“看看车还能不能动。不能动就考虑轻装,这地方不能久留。”
说完,他便回到自己车上。
毕竟他自己也不确定开着车到处走会不会引发二次雪崩,不然怎么会只敢在波及外围活动?
他不需要刻意观察,只听身后传来的、尝试发动引擎的声音,就知道那辆雪地摩托问题不大。
第三支队伍是五个人,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一个人,昏迷不醒,额头有撞击伤。
他们看起来还算镇定,正在给伤者喂服恢复药剂,但效果似乎不显。
李世铭停车走近。其中一人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警惕,也带着一丝希望。
“撞到头了?”李世铭问。
“雪崩时被飞起的冰块砸中了。”一个短发女生快速说道,“喂了药,但一直没醒。”
李世铭蹲下检查。伤者呼吸平稳,但意识丧失。
「糖晶创可贴」对于这种颅内震荡的效果有限,但能加速外部伤愈、稳定生命体征。
他凝出两片糖晶,贴在伤者额头的肿包和颈部。
同时,他从自己包里拿出水壶,将几粒用能力生成的、高浓度的葡萄糖块溶入水中,递给那女生:“一点点喂他,补充能量,帮助吸收药效。”
女生连忙照做。
或许是糖晶和葡萄糖水起了作用,也或许是之前的药剂终于起效,几分钟后,伤者发出一声呻吟,眼皮动了动。
周围几人明显松了口气。
“谢谢!”一个看上去是队长的男生郑重地对李世铭说,同时递过来四颗灵珠。“你救了小海的命,这是我们刚才在附近猎到的,都给你。”
“哎哎!说清楚,我那技能可没有修复脑损伤和意识什么的功能哈,只是修复了外伤并给恢复药提供了生效的高效营养,没救命。”
但语气又一转,“减一颗。”
“哈哈,行。”那队长也不在意,就当是推辞,拿走一颗其中等级最低的塞到了李世铭手里。
他们也不是想不到大概还是恢复药和队友自己的恢复能力起大作用,只是人家也确实帮了忙,而他们作为一个小精英队,光是附近耽搁的这一会就顺手杀了四只灵兽,在第一天的灵墟里这点真算不上什么。
李世铭接过,直接收好。“走了。”然后干脆地转身离开。
几支队伍下来,李世铭腰间的灵珠袋明显鼓胀了一些。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和,只是在无人注意时,眼底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观察者而非单纯救助者的审度。
他驾驶车子,绕了一个小圈,回到了最初发现这辆全地形车的区域附近。
他在林边停下,下车,从车内取出几个刚才“回收”时整理的、不属于他的补给包,将它们留在驾驶座上。
然后,他徒步折返,朝着记忆中那支六人车主小队最可能困守的区域走去。
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印记,方向明确。
绕过那片作为标志的巨型冰岩,他看到了预料中的景象:六个人窝在背风处,两人骨折处用树枝和布料做了简易固定,其余人也多有擦伤冻伤,精神萎靡。
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个人装备,但不见那辆全地形车的踪影——显然,他们既没找到车,也无力在雪崩后的大片区域进行搜寻。
李世铭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警惕。手臂骨折的队长勉强支起身,眼神里充满戒备和疲惫:“谁?”
“路过的。”李世铭在几米外停下,语气平和,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看你们困在这儿,需要帮忙吗?我有点治疗能力。”
队长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温和的脸上和空着的双手停留片刻,戒心稍减,但疑惑未消。“……谢谢,我们确实需要。你是?”
“碰巧在这片区域找人,看到雪崩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人能帮把手。”李世铭含糊地带过身份,走上前,目光扫过他们的伤势,“骨折需要固定得更好,不然移动起来会二次伤害。”
他没有等对方回应,右手掌心已泛起微光。
「糖晶创可贴」凝聚,精准地飞向队长和另一名骨折队员的伤处附近。
温润的生命能量渗透,极大地缓解了肿胀和疼痛,两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这……”队长感受着伤处的变化,看向李世铭的眼神从戒备转为惊异和感激,“兄弟,你这能力太及时了!谢谢!”
李世铭点点头,又为其他几人处理了明显的皮外伤。过程中他动作麻利,话不多,却自然地带出一种值得信赖的沉稳。
伤势得到初步处理,小队的气氛明显缓和。李世铭这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你们是遇到雪崩,装备都丢了吗?看你们好像没有交通工具。”
队长苦笑:“何止丢了……我们队的车,一辆全地形车,雪崩时直接被埋了,连在哪都不知道。现在人伤着,路堵着,车也没了,连物资都只找回一点点……”他语气里满是懊恼和无奈。
甚至,找回的都是设备、武器、护甲一类重装备,吃的用的那些轻装备,就剩下点散落的衣服,还都是裹满了雪。
李世铭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表情:“全地形车?银灰色的?可折叠式?”
队长眼睛猛地瞪大:“对!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在那边搜寻的时候,碰巧看到有辆车的部件从雪堆里露出来,就挖开看了看。”李世铭指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捡到一把铲子,“车看起来没大碍,就是被埋了。我试着发动了一下,还能开。”
六个人瞬间都激动起来。“真的?!车没事?在哪?”队长急问。
“离这儿不远,我把它开到安全点的地方了。”李世铭语气依旧平稳,“我看你们这情况,就算有车,前面主路被堵,拖着这么多伤员和拆散的装备,也很难行动吧?”
这话说到了痛处。队长兴奋的神色退去,看着受伤的队友和散落的东西,眉头紧锁:“是啊……车就算找回来,路不通。我们商量着,实在不行只能轻伤员扶着重伤员,徒步慢慢绕了。”
其实,他们随时可以退出考试,但实在是不甘心,不仅六个人只有两个是骨折,其他人那点伤休息个一两天也能恢复大部分战斗力,如果能从别人那获得强度足够治疗骨折级伤的,也能投入战斗。
“徒步绕路,带着骨折的队友,风险不小,速度也慢。”李世铭沉吟道,然后看向队长,“我有个提议,你们看是否可行。”
“你说!”队长现在对这位“及时雨”充满了信任。
“那辆车我检查过,状况不错,负重也行。”李世铭条理清晰地说道,“你们如果信得过,我可以用它,帮你们把最占地方、最重的那些部件和设备,先运到前面适合重新组装或者更安全的地点。”
“比如,绕过这个山口,到较外围区域的入口附近。”
他顿了顿,继续:“你们队轻装,只带必要的武器、灵珠,补给我当时在车埋的地方附近捡到些,也拿上,照顾伤员徒步。”
“这样你们队伍移动的负担大大减轻,能更快抵达汇合点。我呢,反正也要往那个方向去,顺路。等你们到了,或者路通了,车和物资原样归还。”
他给出的方案,完全站在对方立场:解决最棘手的负重难题、提高伤员转移速度、承诺归还。更重要的是,他主动提供了“找到并归还车辆”这个巨大的善意前提。
唯一的风险,就只有卷车跑路,但那些补给中也定会有恢复药剂和高能食物,最多三天小队就能恢复全省战力,到时他就算跑了,只要还在灵墟里,总能找回来
队长几乎没怎么犹豫。在绝境中,一个看似完美的解决方案摆在面前,而且是由一个刚刚无偿提供了关键治疗、显得沉稳可靠的人提出,拒绝的可能性极低。
“……兄弟,你这……让我们说什么好!”队长情绪有些激动,“车是你找到的,还帮我们治伤,现在还要帮我们运东西……这情分我们记下了!”
“互相帮助而已。”李世铭微笑,“那我们现在过去装车?早点出发,你们也能早点安心赶路。”
“好!好!”
一行人,包括伤员,都在振奋的精神支撑下,跟着李世铭来到了他停车的地点。
看到完好无损、甚至被简单清理过的全地形车,车主队成员们更是感激不已。
李世铭也刻意避开了他们的个人武器和灵珠袋,只帮忙搬运“公共物资”,并取下几个比起进来时显得有些空的登山包,归还了队员。
装车完毕,气氛融洽。队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了握李世铭的手:“一切就拜托你了!我们按你地图上标记的那个汇合点赶路,保持通讯!”
“放心。”李世铭点头,坐进驾驶室,“路上务必小心,安全第一。”
引擎启动,载着“受托运输”的物资,全地形车平稳地驶离。后视镜里,那支小队正在重新鼓舞士气,整理行装,准备开始他们的徒步跋涉。
车内,李世铭的表情平静如常。
腰间灵珠袋的收获,是救援的报酬。
车上装载的物资,是互助的证明。
车辆的临时使用权,是信任的交付。
一条通往目标区域的顺风车,已安排妥当。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投向东南方。
计划,正沿着最顺畅的轨道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