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情深缘浅 第151章 成长礼

大年初三的清晨，老城区的雪还没化。易安裹着厚围巾往苏勉家走，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像踩碎了一地的冰晶。巷口的老槐树上挂着红灯笼，雪落在灯笼的流苏上，红与白交织着，像幅热闹的年俗画。

张阿姨的院门没关严，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推开门时，看见念念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根树枝，在积雪上画着什么。她穿着件红色的新棉袄，是苏勉用奖金买的，袖口绣着朵小小的向日葵，在白雪映衬下，像团跳动的火苗。

“安姐姐！”念念抬起头，睫毛上沾着雪粒，像落了层碎钻，“你看我画的向日葵！”雪地上，她用树枝划了个大大的花盘，花瓣朝着太阳的方向伸展，虽然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花盘中间写着四个名字：“妈妈、念念、安姐姐、娉姐姐”，字迹被雪花晕开了点，却依然清晰。

苏勉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盘刚炸好的麻团，油香混着芝麻的焦香在雪地里散开。“快进屋暖和暖和，”她把麻团往易安手里塞，指尖带着炸油锅的温度，“余娉呢？不是说一起过来包汤圆吗？”

“她去买糯米粉了，”易安咬了口麻团，甜香在舌尖散开，“说要做向日葵形状的，还特意买了南瓜粉当颜料。”念念立刻蹦起来：“我也要做！我要给每个汤圆都点上瓜子仁！”

屋里的炉子烧得正旺，暖气片上搭着几条洗好的围巾，散发出淡淡的肥皂香。墙上新贴了张奖状，是念念在学校的“进步之星”，旁边还贴着张技能大赛的二等奖证书，苏勉的名字在红纸上格外醒目。“护士长特意给我装了框，”苏勉摸着证书的玻璃面，有点不好意思，“说‘这是你应得的’。”

念念趴在炕桌上，用彩纸折着星星，玻璃罐里已经装了小半罐，是她攒给春天的礼物。“王老师说，等开学了，要在教室后面种一排向日葵，”她举起颗黄色的星星，“让我当小组长，负责浇水施肥。”

易安注意到炕桌的角落里，放着个新的素描本，封面是片雪景，上面用银粉画着几棵幼苗，旁边写着“第180天，等待春天”。翻开第一页，是幅雪景图，雪地里埋着三颗种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却有缕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在雪地上投下道金色的光带。

“这是种子在做梦，”念念指着光带说，“它们梦见自己长大了，在太阳底下唱歌。”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向日葵花盘，籽粒饱满得像小珍珠，“张奶奶说，把籽埋在雪底下，春天发芽会更快，这叫‘雪藏’。”

***余娉提着糯米粉进来时，雪花正下得紧。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老板说这是新磨的粉，特别黏。”她从包里掏出个模具，是只向日葵形状的，边缘还带着锯齿，“特意买的，保证做出来的汤圆个个都像小太阳。”

包汤圆的时候，念念非要用南瓜粉调色，结果把糯米粉弄得满身都是，鼻尖沾着点黄色的粉，像只刚偷吃完蜂蜜的小熊。苏勉笑着给她擦脸，指尖碰到孩子的耳朵，忽然说：“今年夏天，我们搬去医院附近的房子吧，离你学校近，我上班也方便。”

念念的眼睛亮了亮：“那院子里还能种向日葵吗？”苏勉点点头，往她嘴里塞了块麻团：“房东说院子挺大的，我们可以种一整个花田。”张阿姨端着糖水进来，笑着接话：“我跟你们一起去，反正我这老骨头也闲不住，帮你们看着花田。”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老城区的屋顶都盖成了白色。屋里的炉子上，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汤圆在锅里翻滚着，像一颗颗小小的黄太阳。念念趴在窗边，看着雪花落在光秃秃的土地上，忽然说：“雪化了就是春天，对吗？”

“对，”易安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种子在土里睡着了，雪化的时候，就该醒了。”她想起护工技能大赛的颁奖礼上，苏勉说的那句话：“我以前总觉得，生活就像这冬天，冷得让人喘不过气，可看着孩子，才知道冬天里也能藏着春天的种子。”

***元宵节那天，社区组织猜灯谜活动。念念的班级负责布置场地，她主动提出要画几幅向日葵贴在灯笼上。苏勉特意请了半天假，陪着她去买颜料，画笔。文具店里，老板娘看见她们，笑着说：“这不是买星星笔的小姑娘吗？现在敢自己挑颜料啦？”

念念仰起脸，大声说：“我要画最亮的向日葵，让大家一看就觉得暖和！”她选了支金色的颜料，说是“要画出会发光的花盘”。苏勉站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支新的素描本，是她用加班费买的，封面印着“向阳而生”四个字。

活动现场，念念画的向日葵灯笼被挂在最显眼的地方，金色的颜料在灯光下闪着光，像真的在发光。有个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指着灯笼问：“姐姐，这是什么花呀？”念念骄傲地说：“是向日葵，它们永远朝着太阳，就像勇敢的人永远朝着光。”

李浩和朵朵也来了，手里捧着自己做的灯笼。李浩的灯笼上画着会飞的向日葵，朵朵的则画了只兔子坐在花盘里。三个孩子举着灯笼在雪地里跑，笑声像串银铃，惊起了枝头的积雪。

苏勉站在人群里，看着女儿的背影，忽然对易安说：“下周我就要去老年护理班报到了，护士长说要考护士证，我买了好多书，晚上在家啃。”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像藏着星星，“以前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可现在才发现，只要敢抬脚，路就会在前面。”

易安想起她第一次来工作室时的样子，湿漉漉的风衣，紧绷的肩膀，像只惊弓之鸟。而现在，她站在雪地里，背挺得笔直，说话时带着笑意，像株经历过风雪的向日葵，虽然留下了痕迹，却依然朝着光的方向。

***二月末的一个清晨，易安被手机铃声吵醒。是苏勉发来的视频，画面里，张阿姨的院子里，积雪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几处地方微微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你看！”苏勉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念念说这是种子在伸懒腰！”

视频里，念念蹲在土地前，手里拿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扒开点泥土，露出颗发胀的种子，种皮已经裂开，冒出点白色的根须。“它醒了！”孩子的声音清亮得像溪水，“它听见春天的脚步声了！”

易安看着屏幕里的小芽，忽然想起那个全黑的画，想起星空图里的亮星，想起雪地里的花盘。那些曾经的黑暗和寒冷，都成了种子扎根的土壤，让此刻的新生显得格外珍贵。余娉凑过来看视频，忽然说：“我们周末去买些肥料吧，别让小苗缺了营养。”

***三月初的周末，阳光终于有了暖意。易安和余娉提着肥料往苏勉家走，巷子里的积雪已经化尽，露出湿漉漉的石板路，墙角的青苔冒出了新绿，像给老墙镶了道边。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呼声。推开门，看见念念举着棵幼苗跑过来，根须上还沾着泥土，子叶像两只张开的小手。“它长出来了！”她把幼苗往易安手里塞，掌心的泥土蹭在易安手背上，带着湿润的暖意，“是第一棵！张奶奶说它最勇敢！”

院子里的土地上，冒出了三三两两的绿芽，像撒在黑土里的星星。苏勉正用小铲子给幼苗培土，动作轻得像在照顾婴儿。张阿姨则提着水壶，给每棵幼苗浇水，嘴里念叨着：“慢点长，别急，春天还长着呢。”

李浩和朵朵也来了，手里拿着自己的小花盆，里面各有棵幼苗。“我们的也醒了，”李浩把花盆往念念的幼苗旁边放，“以后它们就是邻居了。”朵朵则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埋在幼苗旁边：“给它点甜头，长得更快。”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在幼苗上，子叶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念念趴在地上，给每棵幼苗都起了名字：“这棵叫‘勇气’，这棵叫‘希望’，这棵叫‘团圆’。”她指着最大的那棵，“这棵是‘安姐姐’，长得最高！”

易安看着那些在阳光下舒展的枝叶，忽然明白，所谓的“复乐园”，从来不是一个遥远的梦境，而是藏在每一次等待里，每一次坚持里，每一次相信里。就像这些埋在雪地里的种子，熬过了寒冬，终于在春天里，露出了向着光的嫩芽。

苏勉走过来，手里拿着那张“进步之星”奖状，轻轻放在幼苗旁边。“王老师说，等它们开花了，就把奖状贴在花杆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坚定，“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冬天有多冷，春天总会来的。”

风穿过院子，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吹动了幼苗的枝叶，像在点头应和。易安和余娉站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围着幼苗欢呼，看着苏勉和张阿姨相视而笑，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春天——有新生的绿芽，有温暖的陪伴，有对未来的期待，像首写在土地上的诗，简单，却充满力量。

老城区的屋檐上，最后一片积雪滑落，滴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春天的脚步，轻快而坚定。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混着春风的低语，在巷子里回荡，像在诉说一个关于等待与新生的故事——那些埋在雪地里的种子，终于在阳光里，长出了向着光的模样。

九月的阳光褪去了夏日的炽热，变得温柔而明亮。新院子里的向日葵虽然花瓣已经不再明艳，但茎秆依然挺立，像是守护家园的卫士。念念升入了四年级，书包里多了本植物学课本，课间休息时，她总会拉着李浩和朵朵，分享书上关于向日葵的新知识。

“书上说，向日葵的花盘能跟着太阳转，是因为生长素在捣乱，”念念坐在花田边，一边翻书一边说，“它喜欢背光，所以就把花盘往亮的地方推。”李浩凑过来，看着书上的插图：“那我们晚上打着手电筒照它，它会不会又转回来？”三个孩子讨论得热火朝天，笑声惊飞了停在向日葵叶片上的蝴蝶。

苏勉在医院的老年护理班已经得心应手，她学会了给老人量血压、扎针，还能用轮椅推着他们去花园晒太阳。302床的爷爷病情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总会拉着苏勉的手，听她讲念念和向日葵的故事。“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院子里种过向日葵，”爷爷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那时候日子苦，看着它们朝着太阳长，心里就有盼头。”

周末的午后，易安和余娉带着新的绘画工具来到院子。念念正在给向日葵们“量身高”，茎秆上用彩色粉笔标着一道道刻度，记录着它们的成长。“安姐姐，娉姐姐，你们看，勇气已经长到一米五了！”她兴奋地挥舞着软尺，像在宣布一项重大的发现。

易安注意到，最大那棵向日葵的茎秆上，除了刻度，还多了些歪歪扭扭的字。凑近一看，是念念写的日记：“今天我考了98分，妈妈夸我进步大，勇气好像也在为我高兴，长得更高了。”“李浩的小狗生病了，我把勇气旁边的空地留给它晒太阳，希望它快点好起来。”这些简短的文字，像时光的碎片，镶嵌在向日葵的成长里，记录着平凡日子里的喜怒哀乐。

“我们今天来画向日葵吧，”余娉打开画箱，拿出水彩颜料，“把它们最美的样子留下来。”念念立刻放下软尺，抢过一支画笔：“我要画勇气开花的时候，花盘比我的脸还大！”李浩和朵朵也各自选了心仪的向日葵，开始认真勾勒轮廓。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画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易安看着孩子们专注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些向日葵不仅仅是植物，更是他们成长的见证者。它们熬过了寒冬，经历了风雨，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开花，就像孩子们在生活的磨砺中，慢慢学会勇敢、坚强。

苏勉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袋新鲜的水果。她换上家居服，坐在院子里，看着孩子们画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社区说下个月要举办丰收节，”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让我们把向日葵花田展示出来，还说要评‘最美花田奖’呢。”

念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我们要把花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每棵向日葵都挂上小灯笼！”李浩也跟着提议：“再做些向日葵形状的饼干，分给来参观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描绘着丰收节的美好画面，欢声笑语回荡在院子里。

随着丰收节的临近，院子里变得热闹起来。念念和小伙伴们用彩色丝带和气球装饰花田，张阿姨则在厨房里忙碌，制作着各种向日葵主题的点心，如向日葵形状的蛋糕、用葵花籽做馅料的汤圆。苏勉利用休息时间，收集了一些关于向日葵的科普资料，准备在丰收节上给大家讲解。

丰收节当天，院子里挤满了人。社区的居民们纷纷前来参观，对这片金黄的向日葵花田赞不绝口。念念站在花田边，像个小导游，热情地给大家介绍每棵向日葵的故事。“这棵叫勇气，它是最早发芽的，还经历了大风，可它还是挺直了腰杆，开出了最大的花盘。”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自豪。

李浩和朵朵则在一旁分发着向日葵饼干，小朋友们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易安和余娉支起画架，现场为大家画向日葵画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苏勉和张阿姨忙着招呼客人，给大家倒茶、递点心，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充满了节日的氛围。

评选环节，评委们在花田间仔细观察，认真打分。最终，念念家的向日葵花田凭借独特的故事、精心的布置和孩子们的热情，获得了“最美花田奖”。当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念念激动得跳了起来，她和小伙伴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脸上挂满了喜悦的泪水。

苏勉走上台，接过奖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奖不只是属于我们的花田，更是属于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就像这些向日葵，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向着太阳，绽放出最美的自己。”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被这份对生活的热爱和坚持所感动。

傍晚，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念念和小伙伴们躺在花田边的草地上，仰望着星空。“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念念轻声说，“勇气也一定很开心。”李浩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等明年，我们要种更多的向日葵，让整个社区都变成金色的海洋。”

苏勉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孩子们。她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从最初的迷茫和无助，到现在的充满希望和勇气，这一切都离不开身边人的陪伴和支持。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心中有光，就像这些向日葵一样，总能迎来属于自己的阳光。

易安和余娉坐在一旁，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心中满是感慨。她们见证了这个家庭的蜕变，也在这个过程中收获了温暖和力量。“也许，这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复乐园，”易安轻声说，“它不在远方，就在我们身边，在每一个平凡而又珍贵的瞬间里。”

夜风吹过，向日葵的茎秆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它们的故事，也像是在为这个美好的夜晚吟唱一首轻柔的摇篮曲。孩子们渐渐进入了梦乡，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而向日葵们则在星光下静静守护，等待着新一天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