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深绣 第49章 账目

谢府别院的密室深藏在地底三层，新烧的银炭驱不散石壁渗出的寒气。苏绣棠的墨色斗篷扫过满地卷宗，停在整面东墙前。新绘制的太师府关系图用不同颜色丝线缠绕，绯线连向六部衙门，玄线通往北疆，还有几根金线隐没在后宫方向。

谢知遥的银灰大氅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指尖点向图中某个朱砂标记：三日后酉时，太师要宴请大理寺少卿。标记旁的小字记录着该官员五年前经手苏家案时的异常举动——结案后突然获赠京郊良田千亩。

阿青扮作送炭伙计从角门闪入，肩头的麻袋底层藏着太师府新换的腰牌样本。玉带暗格里的拓印泥还沾着门房指纹：所有仆役腰牌都加了磁石，过二门要验磁。

退隐老吏的密信在午时通过卖花女送来，竹篮夹层里的桑皮纸写满暗账存放点。当看到城南永丰当铺甲字库时，苏绣棠的指尖在父亲印章拓印上停顿——那是苏家被抄当日失踪的田产地契原件所在。

茶楼说书人今日开场格外早，醒木拍下时惊飞了檐下麻雀。新编的《白猿盗丹》看似讲志怪，其中丹失东南的典故却让几位听客面色大变。散场时有个小太监遗落了荷包，里面装着太师府宴会的座次图。

暴风雪来临前夜，太师府后门突然运进十坛御酒。潜伏的厨娘在酒坛封泥上划下三道刻痕——这是最高级别的预警信号。阿青借着暮色翻过坊墙，看见太师府护院正在更换檐下灯笼，新挂的琉璃灯能照见百步内的蛛丝马迹。

就说有刺客要混进宴席。苏绣棠将说书人的醒木浸入特制药水，木纹渐渐显现出太师书房布局图。当夜《白猿盗丹》的续集里，手法与太师府安保漏洞如出一辙。

厨娘在宴席开始前两个时辰传出蜡丸。丸中绢布记载着太师与北疆使节密谈的内容，其中铁鹞子三个字让谢知遥猛然起身。他取出兵部密档，某页记载失踪军械的文书上，赫然盖着北疆某部族的狼头烙印。

风雪终于肆虐京城时，阿青带着证据返回密室。他发间的冰凌在炭火前融化，滴落的雪水晕开了绢布上的契丹文字。退隐老吏突然叩响暗门，苍老的手指在关系图上移动，最终停在某个皇子老师的名字上：这位太傅，昨日向太师赠了幅《雪猎图》。

苏绣棠展开临摹的画作，图中猎犬颈环的纹路与太师府腰牌磁石图案完全一致。她将父亲遗留的犀角印压在画角，印文在烛光下投射出暗格密码——正是厨娘描述的太师书房暗锁制式。

子时的更鼓穿透风雪，茶楼说书人收摊时故意遗落了折扇。扇骨暗藏的金针正好能打开永丰当铺的密锁，而扇面题诗的字迹与当年构陷苏家的匿名信如出一辙。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密室时，关系图上已布满新标记。阿青的新腰牌刻着漕运衙门的编号，这是退隐老吏用当年人情换来的身份。谢知遥的暗卫开始在全城当铺布控，他们佩刀上的鹰徽与《雪猎图》中的猎鹰遥相呼应。

暴风雪暂歇的片刻，苏绣棠独自站在院中。掌心的双鱼佩映着积雪寒光，鱼目处的夜明珠照见墙角新绽的红梅——那正是母亲最爱的朱砂梅品种。梅枝阴影里，半页被雪水浸湿的账册残片渐渐显影，露出太师与敌国交易军械的完整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