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深绣 第30章 入京

永定门的城楼在秋阳下投下巍峨的阴影，青砖城墙向两侧延伸，望不到尽头。守城士兵的盔甲在日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他们严格盘查着每一辆入城的车马，眼神锐利如鹰。锦棠的马车随着入城的人流缓缓前行，墨绿织金箭袖袍在车帘缝隙间若隐若现。

谢知遥骑着骏马在车队前方引路，墨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他偶尔回头与守城将领颔首致意，腰间的侯府令牌在阳光下泛着暗金光泽。阿青早已换上一身灰色布衣，混在人群中观察着四周动静。

城南小院藏在织云巷深处，青瓦白墙与邻家并无二致。但细看便能发现，院墙比寻常人家高出半尺，门楣上装着特制的铜铃。阿青推开黑漆木门，院中青砖铺地，墙角植着一株老槐，正是落叶时节。

前后两进，带一个地下室。阿青的声音在院中回响，后门通向三条不同的巷子。

午后，侯府管家乘着青帷小轿来访。深色绸袍纤尘不染，腰间的银牌刻着定北侯府的徽记。他奉上三样物事：一叠印着暗纹的拜帖，一本朱封的节庆日程，还有一卷用蝇头小楷写就的权贵名录。

京城不比外地，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管家行礼告退时，目光在锦棠袖口的织金纹样上停留了一瞬。

西市布庄的掌柜不请自来。锦缎长袍下摆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翡翠戒指在指间流光溢彩。听说江南来了位同行。他笑吟吟地递上名帖，西市这地界，新来的朋友总要先来认个门。

锦棠以礼相待，取出一方云锦手帕。那帕子在日光下流转着独特的光泽，掌柜的眼神顿时变了。好手艺。他收起笑容，不过京城的水深，姑娘还需小心行事。

暮色初临时，锦棠信步走过城西的朱雀大街。在一处气派的王府别院前，她突然停下脚步。门前那对石狮历经风雨，右前爪上一道深刻的划痕依然清晰——那是她儿时顽皮留下的印记。

斜对面有间不起眼的茶馆，幡旗上写着清源茶肆四个字。一个白发老仆正在擦拭门板，见到锦棠的瞬间，手中的抹布落入水盆，溅起一片水花。

茶馆后院堆着茶箱，老仆颤抖的手指抚过石桌上模糊的刻痕。大小姐...他声音哽咽，那宅子如今是睿王府的别院了。

阿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墙阴影里。当年苏家的产业，大半落在了李太师手中。

夜色渐深，城南小院的书房里亮起灯火。锦棠展开京城舆图，在几个关键位置做了标记。阿青已经联络上三位苏家旧人，都以茶馆为据点传递消息。

明日开始，我们先从江南绣品入手。锦棠的指尖划过西市的位置，那些小件绣品，不会太引人注目。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二更天了。谢知遥不知何时立在院中，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递上一份泥金请柬，沉香木的香气在秋夜中格外清冽。

三日后，永宁郡主府上有场茶会。他的声音很轻，或许该去看看。

锦棠接过请柬，泥金在月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请柬角落印着郡主的芙蓉花押，那花形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印记隐隐重合。

京城的秋夜凉意袭人，远方的皇城灯火通明，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巨兽，静静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