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锦棠深绣 > 第106章 网收

锦棠深绣 第106章 网收

作者:妖玲玲86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2-14 01:18:37

街道空荡,青石板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泛着湿漉漉的微光,那是夜露凝结的水汽,被偶尔路过的更夫灯笼一照,就像无数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打更的梆子声从城南传到城北,三慢两快,声音空洞地在街巷间回荡,撞上两侧紧闭的店铺门板,又折回来,渐渐消散在浓稠的夜色里。更夫佝偻的身影提着灯笼走过,灯罩里的烛火在风里明明灭灭,将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像个蹒跚的鬼魂。

可暗处并不安静。

抱朴别院的指挥室里,牛油大烛燃了一夜,烛泪在黄铜烛台上堆成扭曲的山峦形状,烛焰跳动着,将满墙地图上那些朱笔画出的圈点映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墨汁、汗水和蜡烛燃烧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那是太多人挤在狭小空间里,太久没有睡眠,呼吸交错产生的浊气。

苏绣棠站在长案前,绯色官服外罩了一件轻甲,甲片是特制的锁子甲,细密的铁环相互勾连,在烛光下流转着暗沉的乌金色。她一夜未眠,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可眼神清明锐利,像两柄刚刚淬过火的匕首。腰间佩着钦差金印的紫檀木匣,匣面在烛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手指按在地图上一处标注着“三号码头”的位置,指尖下的墨迹还湿润着,是半个时辰前才添上的。

长案对面站着六名军官。

他们都穿着墨色战袍,外罩皮甲,腰佩长刀,头盔夹在腋下,露出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六个人站得笔直,呼吸却都有些急促——这是大战前的紧张,像弓弦拉满到极致时那种细微的颤抖。

“丑时正,六路齐发。”苏绣棠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清晰得让每个人心头一凛,“东路攻莲花巷宅院,西路取白莲渡货栈,南路围城西米仓,北路封灵隐寺后山,中路主攻三号码头仓库,水路堵运河闸口。”

她的指尖在地图上依次点过,每个被点到的位置都有一名军官挺直脊背。

“丑时三刻前完成合围,寅时初刻同时进攻。”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六张紧绷的脸,“记住,要活口。尤其是各处的香主、账房、护卫头目,这些人知道的最多。普通教众若投降,可留性命。”

“遵命!”六人齐声应道,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闷雷在室内滚过。

苏绣棠从案上拿起六枚令旗,依次分发给六人。令旗是特制的,旗面杏黄,边缘绣着黑色云纹,旗杆是打磨光滑的竹竿,握在手里微凉。

“寅时三刻,无论战果如何,都必须撤回。”她顿了顿,“若遇毒烟、机关,不可强攻,立即后撤,等云医官配出解药再作打算。”

军官们领命退出,脚步声在回廊里迅速远去,很快被夜色吞没。指挥室里只剩下苏绣棠和谢知遥。谢知遥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身上全副戎装,肩甲、胸甲、护臂一应俱全,腰间的统帅令旗用锦囊装着,鼓鼓囊囊的。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

“李文昌会选哪条路?”

“水路。”苏绣棠走到他身侧,一同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西湖方向有零星灯火,是夜泊的画舫,灯火在湖面上投出细碎的金色倒影,随波晃动,“他是老狐狸,知道陆路已布下天罗地网。只有水路,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借着湖面晨雾的掩护,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一定会去三号码头。”

“一定会。”

两人沉默下来,听着窗外更夫渐行渐远的梆子声。四更天了。

莲花巷宅院外,二十名精锐弓弩手伏在对面屋顶的阴影里。

弓弩是特制的连弩,弩臂用精铁打造,弩弦是浸过桐油的牛筋,拉开时需要两人合力。弩箭的箭簇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麻药的箭,不会致命,却能让人在几息内浑身麻痹。弓弩手们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宅院那扇黑色木门,手指搭在弩机上,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丑时正的更声从远处传来。

几乎在更声落下的瞬间,宅院门开了。不是被人推开,是从里面被撞开的。三个黑影冲出来,都穿着夜行衣,蒙面,手中持刀,刀身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寒光凛冽。他们冲出的方向不是巷口,而是巷子深处那堵死墙——墙根下堆着的破竹筐被一脚踢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放!”

屋顶的指挥军官低喝。

二十支弩箭破空,尖啸声撕裂夜色。三个黑影中两人中箭,闷哼倒地,身体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第三人反应极快,在弩箭射出的瞬间已扑向洞口,箭簇擦着他肩头掠过,划破衣料,带出一串血珠。他滚入洞口,洞口随即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追!”

军官率先跃下屋顶,士兵们紧随其后。可等他们冲到洞口前,却发现洞口被一块厚重的青石板从里面封死,石板边缘与墙壁严丝合缝,用力推纹丝不动。

“炸药!”军官厉喝。

士兵从背囊中取出特制的小型炸药包,塞进石板与墙壁的缝隙,点燃引信。引信燃烧的滋滋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三息之后——

轰!

巨响震得整条巷子都在颤抖,两侧墙头的碎瓦簌簌落下。青石板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有冷风从洞里吹出来,带着泥土和霉味。

军官正要带人冲入,洞里突然涌出大股浓烟。烟是淡紫色的,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颜色,可气味刺鼻,像腐烂的桂花混着硫磺,吸入口鼻的瞬间,最前面的几名士兵就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刺痛,泪水涌出,视线迅速模糊。

“退!闭气!”

士兵们踉跄后退,可浓烟扩散得极快,转眼就笼罩了半条巷子。咳嗽声、喘息声、摔倒的闷响混成一片。军官强忍着眼睛的灼痛,嘶声下令:“撤!撤出巷子!”

同样的场景在城西米仓、白莲渡货栈、灵隐寺后山同时上演。

每个据点都有地下通道,每个通道口被攻破时都会涌出毒烟。烟的颜色各异——淡紫、墨绿、灰白,可效果相同:让人瞬间失去战力,咳嗽、流泪、呼吸困难,严重的甚至昏迷倒地。进攻的士兵们措手不及,伤亡迅速增加。

抱朴别院的医帐里,灯火通明。

云织和十余名医官忙得脚不沾地。不断有中毒的士兵被抬进来,症状轻重不一,轻者咳嗽流泪,重者面色紫绀,呼吸微弱。医帐里弥漫着草药熬煮的苦涩气味,混合着伤者身上的血腥和汗臭,空气混浊得让人窒息。

云织俯身查看一名刚抬进来的士兵。士兵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可此刻面色青紫,嘴唇发黑,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嘶鸣声,每一次呼吸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肺被灼伤了。”她低声说,手指快速解开士兵的衣襟,露出胸膛。皮肤上有大片红斑,像被火燎过,“是‘紫瘴’,用紫堇花、硫磺、硝石混合制成,遇空气即燃,烟雾剧毒,吸入会灼伤肺腑。”

她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个抽屉,取出药材:金银花、连翘、薄荷、甘草...手指在药材间快速移动,每样抓取适量,放入药臼中捣碎。药杵撞击臼底的声响急促而有节奏,像某种古老的战鼓。

“三碗水煎成一碗。”她将捣碎的药材交给助手,声音嘶哑却稳,“快。”

助手接过药材,跑到帐外临时搭起的灶台前。灶上七八个药罐同时冒着白汽,药汁沸腾的咕嘟声此起彼伏,药气蒸腾,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凝成一片淡白色的雾。

这时,又一名士兵被抬进来。这名士兵没有中毒,是刀伤,胸口被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汩汩涌出,将身下的担架染红了一大片。抬担架的士兵满脸是泪,声音带着哭腔:“云医官,救救他...他是我弟弟...”

云织没有时间安慰,她扑到担架前,用剪刀剪开伤者染血的衣襟,露出伤口。伤口很深,隐约能看见肋骨的白茬。她取过针线——线是特制的羊肠线,针是弯针,在烛火上灼烧消毒,然后开始缝合。

针尖刺入皮肉的细微声响,线穿过皮肉时那种滞涩的摩擦声,伤者因剧痛而发出的压抑呻吟...这些声音混在一起,与帐外药罐沸腾的咕嘟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交织,构成了这个黎明前最真实的乐章。

云织的手很稳,一针,一线,伤口在她的针下渐渐合拢。汗水从她额角滑落,滴在伤者染血的胸膛上,很快被血水稀释,消失不见。她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眼睛专注地盯着伤口,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道伤口,和手中这枚小小的弯针。

缝完最后一针,她剪断线头,敷上金疮药,用干净的棉布包扎。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那名哭泣的士兵:

“血止住了,能不能活,看今夜。”

士兵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云织没有扶他,转身走向下一个伤者。医帐里还有十几个人等着她救命,她没有时间安慰,也没有时间感动。

帐外,天色开始泛白。

三号码头仓库的地下密室里,李文昌听着头顶传来的隐约厮杀声,脸色铁青。

他身上的白袍已换成了普通的靛蓝短打,头发用布巾包起,脸上抹了灰,打扮得像个码头苦力。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阴鸷和狠厉,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密室里还有七八个人,都是他的心腹,个个面色惶急,手中紧紧握着兵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先生,东路、西路、南路...都失联了。”一个瘦高的汉子低声说,声音发颤,“官兵这次是铁了心要一网打尽。”

李文昌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墙边的木架前,推开木架,露出后面一道暗门。暗门里是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尽头隐约能听到水声——那是运河的支流,穿过地下,直通钱塘江。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众人鱼贯而入。暗门在身后合拢,密室里重归黑暗,只有地上散落的几件杂物,和一盏尚未熄灭的油灯,灯焰在门关上的瞬间剧烈跳动了几下,终于熄灭。

石阶很陡,两侧墙壁湿滑,长满了滑腻的苔藓。水声越来越近,空气里的潮湿水汽也越来越重,混杂着淤泥的腥味和木头腐烂的酸臭。走了约莫百级,前方出现微光——是一盏挂在石壁上的油灯,灯下停着一艘小船。

船不大,仅容五六人,船身涂着黑漆,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船头站着一名船夫,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见他们下来,只是微微点头。

李文昌率先上船,其他人紧随其后。船夫撑开竹篙,船身轻轻一晃,滑入黑暗的水道。水道很窄,两侧石壁几乎擦着船舷,顶上不时有钟乳石垂下,船经过时要弯腰避让。水色深黑,水面浮着油污和杂物,船篙撑入水中时,会带起一股更浓的腥臭味。

船在黑暗里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光亮。不是灯光,是月光——水道尽头连接着运河,月光从敞开的出口洒进来,在水面铺成一片碎银。

出口外就是运河闸口。

这是杭州城最重要的水门之一,闸口宽约三丈,两侧是青石砌成的堤岸,岸上建有了望塔和兵营。平日里这里有士兵驻守,查验过往船只,可今夜——今夜这里静悄悄的,了望塔没有灯火,兵营也漆黑一片,只有月光冷冷地照着水面,照着那两扇半开的闸门。

李文昌的瞳孔微微收缩。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停。”他低声说。

船在距离出口还有十余丈的地方停下,船身轻轻晃动,撞在水道石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声音在水道里回荡,传出很远,又渐渐消散。

出口外依旧安静。

只有风吹过水面的细微哗啦声,远处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还有更远处、杭州城里隐约的厮杀声——那些声音飘过夜空,飘过水面,传到水道里时已变得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厚布。

李文昌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硬物——那是一枚铜哨,与之前用过的那枚不同,这枚哨身刻着九朵莲花,九莲环绕,是白莲组织最高等级的传讯工具。

“先生,怎么办?”瘦高汉子低声问,声音里压不住的惶恐。

李文昌没有回答。他盯着出口那片月光照耀的水面,盯着那两扇半开的闸门,盯着闸门外更广阔的运河河面。河面上有薄雾,雾很淡,被月光照得半透明,像一层轻纱笼在水上。雾里有船的影子,不止一艘,而是七八艘,静静地泊在河心,没有灯火,没有声息,像一群等待猎物的水怪。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点火。”他说。

瘦高汉子一愣:“先生?”

“把船尾那桶火药点了。”李文昌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然后,跳水。”

船尾确实有一个木桶,桶身用油布包裹得严实,里面装着二十斤火药,是备着万一用的。瘦高汉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可看着李文昌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他不敢违抗,颤抖着摸出火折子,吹亮,凑向引信。

引信嗤嗤燃烧起来,火星在黑暗里划出一道细长的红线。

“跳!”

李文昌率先跃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他闭气,奋力向下游潜去。身后传来其他几人落水的扑通声,然后,一声巨响——

轰!

火光撕裂黑暗,气浪在水面炸开巨大的水花,破碎的木屑和船体碎片四散飞溅,打在两侧石壁上,噼啪作响。燃烧的船体残骸堵住了水道出口,火光熊熊,将整个水道映得一片通明。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闸门外那些静泊的船只动了。

八艘快船如离弦之箭射向水道出口,船头架着强弩,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船上的士兵不是杭州驻军,是谢知遥从京城带来的精锐,个个身着皮甲,手持盾牌,眼神锐利如鹰。

为首的船上,苏绣棠立在船头。她已脱去官服,换了一身墨色劲装,外罩轻甲,长发用布带束起,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火光映在她眼里,跳动着,像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的目光扫过燃烧的船骸,扫过翻涌的水面,最后落在水道深处那片黑暗中。水很浑,爆炸搅起了河底的淤泥,加上船骸燃烧的浓烟,能见度很低。可她看见了几道水痕,从爆炸中心向不同方向扩散——那是人潜水逃走时留下的痕迹。

“分四队,上下游各两队,搜。”她的声音冷得像这五月的河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快船应声散开,如四把利刃劈开水面,向上下游疾驰而去。船上的士兵举起特制的网兜——网兜用浸过桐油的麻绳编织,网眼细密,网上缀着铁钩,钩尖淬了麻药,一旦被钩住,越挣扎钩得越深。

苏绣棠所在的船向下游搜去。船速很快,船桨划破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士兵们举着火把,火光在水面上摇曳,照出一圈圈晃动的光斑。河风很大,吹得火把火焰猎猎作响,也吹散了部分烟雾,能见度渐渐好转。

忽然,左前方水面冒出一串气泡。

很轻微,可在寂静的河面上格外清晰。苏绣棠抬手,船速骤减,几乎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水域。士兵们屏住呼吸,手中的网兜蓄势待发。

水面破开,一个人头冒出来——是那个瘦高汉子。他显然已到极限,大口喘着气,眼睛被烟熏得红肿,脸上满是水渍和黑灰。他刚换了一口气,想继续下潜,一张大网已当头罩下。

网兜收紧,铁钩刺入皮肉,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水中剧烈挣扎,可越挣扎钩得越深,鲜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水面。两名士兵合力将他拖上船,他还在挣扎,直到一名士兵用刀柄在他后颈重重一击,他才软倒下去,不动了。

苏绣棠没有看被擒的汉子,她的目光依旧盯着水面。还有人在水下,而且不止一个。

就在这时,右后方传来惊呼:“有船!向我们冲过来了!”

苏绣棠猛地转头。只见下游方向,一艘中型货船正全速向这边冲来。船帆已升起,吃满了风,船速极快,船头劈开水面,掀起两道白色的浪墙。更让人心惊的是,船头上站着一个人——李文昌。

他已换了一身干衣服,头发重新梳理过,甚至还戴上了一顶儒巾,在夜风中衣袂飘飘,看起来竟有几分儒雅。可他的手中举着一支火把,火把的光照着他脸上那抹疯狂的笑意,笑得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苏姑娘!”他高声喊,声音在河面上传得很远,“来送老夫一程?”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火把已掷向船舱。船舱里堆满了木桶,火把落下的瞬间,火焰腾起,迅速蔓延。那不是普通火焰,是幽蓝色的,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显然是浸了猛火油。

货船变成了一艘火船,依旧全速向前冲来,目标正是苏绣棠所在的快船。

“转舵!避让!”船上的军官嘶声下令。

快船紧急转向,可货船速度太快,距离又近,眼看就要撞上。就在这时,另一艘快船从斜刺里冲出来,船头直直撞向火船的侧舷——是谢知遥的船。

两船相撞的巨响震耳欲聋。木屑纷飞,火焰四溅,火船被撞得偏离方向,擦着苏绣棠的船身掠过,船上的火焰几乎舔到她的衣角。热浪扑面而来,灼得皮肤生疼。

谢知遥在撞击的瞬间已跃上船头,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练,直刺李文昌。李文昌侧身避过,手中多了一柄短刀,刀身细长,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紫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两人在燃烧的船头上战成一团。火势越来越大,热浪滚滚,黑烟弥漫,能见度越来越低。船身在火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时有燃烧的木板坠落,砸在水面上,溅起带着火焰的水花。

苏绣棠的船已调过头来,可火势太大,无法靠近。她站在船头,死死盯着那片火光,手指紧紧抓住船舷,木刺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火焰中,谢知遥的剑终于刺中李文昌肩头。李文昌闷哼一声,短刀脱手,身体踉跄后退,脚下一滑,从船头坠入水中。谢知遥正要追,船身突然剧烈倾斜——主桅杆被烧断了,带着熊熊火焰轰然倒下。

他纵身后跃,落在苏绣棠的船上。刚落稳,就听身后传来更大的爆炸声——火船上的火药被引爆了。

气浪如实质的墙拍来,谢知遥想都没想,转身将苏绣棠护在怀中,用背脊挡住气浪。炽热的气流裹挟着碎木和火星砸在他背上,皮甲被撕裂,灼痛如千万根针同时刺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人。

阿青在另一艘船上,在爆炸的瞬间已跃入水中。他水性极好,像一条鱼般潜向李文昌落水的位置。水很浑,能见度极低,他全靠感觉摸索。忽然,他的手触到一片衣角,用力一拽——正是李文昌。

李文昌肩头中剑,失血不少,已有些昏沉,被阿青拖出水面时还在挣扎。阿青一拳砸在他后颈,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昏迷却不致命,然后拖着他游向最近的船。

火船在爆炸后缓缓下沉,火焰逐渐被河水吞没,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在水面漂浮,像无数只垂死的萤火虫。黑烟升腾,在黎明前的天空拖出一道丑陋的痕迹。

东方天际,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

晨光很淡,是那种近乎苍白的灰蓝色,却固执地推开夜色,一寸寸染亮天空。运河水面上的薄雾在晨光里渐渐散去,露出浑浊的河水,水面上漂浮着船骸、碎木、还有几具尸体,随波起伏。

苏绣棠扶着谢知遥在船头坐下。他背上的伤不轻,皮甲被烧穿,底下的皮肉一片焦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云织已从另一艘船过来,正紧急处理伤口,清洗、上药、包扎,动作快而稳,可额角的汗水显示她的紧张。

谢知遥脸色苍白,嘴唇因失血而发干,可眼睛还睁着,目光落在苏绣棠脸上,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下次...”苏绣棠开口,声音有些哑,“别这样。”

谢知遥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很凉,掌心有汗,可握得很紧。

阿青将昏迷的李文昌拖上船,扔在甲板上。李文昌肩头的剑伤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身衣服,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可还活着。

一名士兵从李文昌身上搜出一个油布包裹,双手呈给苏绣棠。包裹不大,却沉甸甸的,打开,里面是两本册子。一本是名册,厚厚的一叠,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名字后面标注着官职、住址、入教时间,涉及十三省,官员、商贾、江湖人士,足有上千人。另一本是账册,记录着白莲组织近十年的资金往来,数额巨大,而最大的几笔汇款,收款方都标注着两个字:

“东海”。

晨光越来越亮,将运河两岸的柳树、屋舍、远处的城门楼子都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边。杭州城渐渐苏醒,远处传来鸡鸣声,一声接一声,清脆地划破晨空。

可运河上的众人知道,这场战斗虽然结束了,可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苏绣棠合上册子,望向东方完全跃出地平线的朝阳。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将册子紧紧握在手中。纸页边缘锋利,割着掌心,微微的疼。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